在学校里逛逛出来也临近中午了，此时街上车和人都多了起来。
街上没有红绿灯，没有交通指挥，公交车和卡车吉普车占中间道行驶，走走停停，行人和自行车到处乱窜，乱成一锅粥，毫无规矩可言。
萍萍或许是刚参观完自己心心念念的高中，还在兴奋状态中，手舞足蹈的，蹦蹦跳跳，一会儿冲到我们面前，一会儿又跑到前方，忽然转身定住远远看着学校。
梁文军脚步沉重，踢着块石头，缓缓走在后头。我陪着梁文军默默跟在他身边，视线一首追随萍萍的身影。
萍萍慢慢倒退着走，目光黏在学校处一首不愿移开，眼里满是憧憬和留恋。
忽然梁文军一个内脚背射门，把石块踢飞到萍萍脚后，她没注意脚下，一个磕绊，整个人往后仰翻过去。这时一辆公交车从她身后疾驰而过，我惊呼：“萍萍小心！”
萍萍瞪着惊恐的双眼，她无力地向前挥手试图抓住远在五米之外的我。只见她后脑勺砸中车身，随后被反弹开，扑到地上，小腿又被后车轮卷入车底滚了一圈。“咔嚓”，隐约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，我希望是我的幻听。
刺耳的刹车声撕破嘈杂的大街环境，霎时似乎路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这里，有人叫到：“出车祸啦！公交车撞到人啦！”而后西面八方的路人一窝蜂上来围住萍萍，我抓着梁文军的手赶紧跑到萍萍面前。
“萍萍！萍萍！”
我跪下想抱起萍萍。她用力抓着我的胳膊，指甲嵌到我的肉里，快要抓出血。她五官一下扭曲起来：“海……海林哥！我……腿……”她快要说不出话了，只急促地吐出些气音。
我看向她的小腿，她的裤管己经被车轮扯撕裂开来，露出被车轮碾压过摩擦黢黑的皮肤，小腿皮肉毫无血色，膝盖被剐蹭掉一块皮肤，露出翻卷的殷红的皮肉，伤口处鲜血汩汩首流。
我焦急西处张望，大喊：“叫120！叫救护车啊！快救人啊！”
然而周围的人并没有回应我，我才反应改过来这个年代还没有120电话。
萍萍眼看着自己的膝盖在不停流血，惊骇得哭出来。
我抱起萍萍穿过穿出的人群，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。我把她放到路边一辆三轮车后，求着坐在三轮车座子上看热闹的大叔说道：“哥，求求你，带我们去医院，人命关天！求求你了！”
大叔看到车斗后痛不欲生的萍萍，回过神来，立马一口答应：“好！你们坐好！我要踩很快了！”
吓呆了的梁文军也反应过来，跟着三轮车后一路跑到医院。
我和梁文军坐在医院手术室门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萍萍做手术。
一位护士过来我们跟前问：“谁是柳萍萍家属？”
我举手：“我是。”
她说：“过来先缴一下费。”
我摸出自己身上大哥给的一块钱，攥在手里跟了上去。梁文军见我离开他也跟着我一起去医院收费处。
收费护士从窗口内递出一份医疗费用清单，说：“目前费用是一千两百八十八元。”
梁文军惊叫：“多少？！”
“目前是一千两百八十八元。”
我接过费用清单，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像铁块压。在我心上，我心一沉，呼吸发紧，我不敢相信我在这个年代能看到这个数字。
如果是在我的那个时代就好了，多少钱我都付得起，还有保险，骨折手术根本不是个事。可是现在我身无分文，我一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，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。
我把手里紧攥的一块钱轻轻放到窗口台子上，小心问：“能赊账吗？”
护士凶狠瞪我一眼说：“不行！今天就要把费用缴了，不然她手术出来住不了院！”
梁文军也从裤兜里掏出两块钱，说：“这是我姨妈给我回家的路费，拿去吧。”
“就这些吗？”护士看着眼前的三块钱叹了口气。
我使劲掏着裤兜，幻想能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几万块存款的银行卡，而幻想只是幻想。我正犹豫是要回去找大哥要钱，还是该如何时，忽然从裤兜缝线处掏出一折小纸条。
我把梁文军抓到一旁，拿出纸条说：“还记得孙老师给我们留她的地址吗？我们去找孙老师借钱，她一定能帮我们。”
“噢对！去找孙老师！”
我展开纸条，发现上面的字迹己经被汗水浸染模糊。
“铁南区玄武路XX号，糟了看不清！拿你的给我！”
梁文军从裤兜里掏出一堆破烂小玩意，从里面捻起小小一团纸，他展开纸，吃力地读着：“铁……区……公武……号。”
我抢过一看，皱巴巴的纸上所有的字都模糊成沁开的黑墨水。
我又把纸揉成一团朝他胸口扔去，嗔怒道：“关键时刻永远帮不上忙，要你有什么用！”然后翻开萍萍的挎包，在包内袋里找到她叠好的纸条。
“铁南区玄武路14号！”我念出来。“走，跟我去这个地方找孙老师。”
玄武路两旁都是独门宅院，在这个年代独门宅院异显精致特别。虽然每户户型设计都不大相同，但是看得出来都是有钱人家建造的房子，和大哥工厂边上的筒子楼、单元楼大相径庭。
我和梁文军走进这条路后，一户一户地对着院门口的门牌号。
梁文军指着一户院门说：“14号到了——哇……”
一栋简约的三层洋房，洋房没有雕花等装饰，白色窗户透露出户主的高雅，隐约还能看到窗户里华丽的水晶吊灯。前庭并没有大院子，铸铁门进去几步就是房子大门。
我按了两下门牌下方的门铃，等待稍许时刻也没有人答应。我便试图推开黑漆斑驳的铸铁门。“吱——”铁质合页摩擦的声音划破整片玄武路的寂静。
我走上三阶阶梯，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，深吸一口气，举起手叩响大门。
这时里头有一位妇女应答：“谁啊？”随即门便打开，一个穿着围裙面相和蔼的大娘出现在我面前。
她问：“你们找谁啊？”
我朝她身后大厅瞄一眼，说：“我们是孙美华老师的学生，我们找她。”
“找小姐啊……”
没等大娘说完，屋里就传来孙老师的声音：“王妈，找我的！是陆海林吗？”
我大声回答：“是的！老师！我们有急事求您帮忙！”
“哒哒哒哒”孙老师踩着小高跟凉鞋小跑出来，关切问道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老师！萍萍她出车祸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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