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个护士？”
“谁啊？”
护士己经不见了踪影，梁文军萍萍他们俩应没有注意到刚刚进来的护士。
“没什么，刚刚进来一个护士，我看她有点眼熟。”
“护士眼熟不是很正常吗？我们天天来医院看萍萍，这病房的负责护士经常见呀。别说你看护士眼熟，护士看你也眼熟。”
我转念一想，觉得也有道理。这段时间太劳累了，我整个人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状态，疑神疑鬼，看到似曾相识的人都会联想到我在原来那个现实世界的人。
我拍拍自己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。
病房里我们仨欢声笑语，调嘴弄舌，完全不在意时间过了多久。
这个病房的护士小姐敲了敲房门，打散了我们的嬉笑声。她进来提醒我们：“孩子们，病房探望时间要到了，准备关门咯，不要打扰病人休息。”
我叠好饭盒装进布包里，跟萍萍道别：“你今晚好好休息。我跟梁文军明天早点过来，明天是星期天，我们不用做工，我带你去逛逛！”
萍萍欣喜地躺下盖上被子：“好，等你！海林哥晚安！”
体力劳动真的是最好的安眠药。自从来了工厂里打工，我每晚都是沾床就睡，一觉天亮。今天还是宿舍外播放《东方红》广播的歌声把我吵醒的。
我胡乱抹了抹眼角糊着眼睛的干眼屎，跳下床摇醒还在酣睡的梁文军：“哎，起床了，七点半了，今天去早点找萍萍。不然临近中午太热哪也逛不了。”
梁文军翻了个身背对我，他吧唧两下嘴，又咕哝听不懂的梦话。
我跳上他的床连拍几下他脸颊，他皱着眉头半睁开眼睛问：“干什么啊？”
“起床啊今天不用搬水泥，带萍萍出医院逛逛。”
“噢！好嘞！”他腾一下跳起，不结实的铁架床吱吱呀呀晃得厉害，惹得下铺的工友抱怨：“你们俩！大早上的别太吵了！其他人还要睡觉呢！”
我和梁文军跳下床连连对他道歉。
肩上挂着毛巾、手拿搪瓷缸，缸里插着牙刷牙膏，我俩站在公共洗漱池子前等前排的人洗漱完。
“今天不是星期天吗？今天放假吧，怎么这么早洗漱间里也那么多人啊？”梁文军发起牢骚。
“你想早起出去玩，别人不也想？都想早点出门，凉快些。”
拧开被摸得锃亮光滑的铁质水龙头，清凉的水哗啦啦就从龙头喷涌出来。我随意接了半缸子水含在嘴里，一股子铁锈味，又吐了出去。用力按半截铁管的尾巴，挤出一节牙膏到牙刷上，塞进嘴里快速刷着。把泡沫吐净后，我用毛巾尾端在龙头下沾了点水，上脸抹几下，洗漱就完了。
梁文军也是糙汉子，不到一分钟就洗漱完毕。速战速决根本不占用后面排队工友的时间。
医院里，萍萍早己穿戴整齐等着我们俩了。
今天的萍萍是精心刻意打扮过的，她原先的齐刘海有些长了，在医院里不方便剪头发，便借护士小姐的发卡把刘海别在耳边，露出一张完整的小脸。她擦了一点儿花露水在身上，整个人焕然一新。
我借来轮椅，把她抱到轮椅上，问：“今天你有想去的地方吗？”
“唔……早上天气好，我们去逛逛附近公园吧。”
“好嘞！”
梁文军抢过轮椅把手：“今天我来推轮椅吧！”
我松开把手让给他，正好今天轻松一下。这轮椅挺重的，推起来不轻松，比我那个年代用的轮椅难用多了。
今天早晨的公园也是一样人多，还是同样的小贩在同样的位置摆摊，还是同样的老师带着小学生们在练习唱歌，只是今天唱的歌变成了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，还是同样的情侣在散步。
等等！我眯着眼想使劲看清公园小径中间的座椅上那对情侣。
那两人，不就是孙老师的男朋友和他的小三吗！
我火蹭一下上了头。我用手肘轻捣了捣梁文军的肋骨，“看那边！”
梁文军循着我的目光看过去，惊叫：“哎！那对狗男女！”
我吓得赶紧捂住梁文军的嘴：“你可别乱喊啊！”紧张得左顾右盼，幸好周围的人没注意到我们。
萍萍也看过去，气得首指那俩人：“他们怎么还敢出来！看我不教训他们！”说着叫上梁文军帮她推轮椅。
我也跟着他们一同去审判这个渣男。
梁文军推着萍萍到两人跟前，此时两人还正在相视低语，抬头看到我们仨，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萍萍捡起脚边的树枝砸过去。
男人没躲，树枝划到他脸上，划出一道红印。
萍萍也没想到他不躲，霎时慌了神，呆呆愣住。
我忙挡在萍萍面前，把她往后推一步。
梁文军指着男人阴阳怪气骂道：“白先生心情挺好？星期天总带着新女朋友逛公园？真浪漫真深情呢！”
男人的脸瘦削又惨白，他盯着梁文军一言不发。
梁文军被他盯得心里发毛，也不再说什么，只往我身后退去。
男人旁边的女人站起来厉声斥道：“你们几个小孩不要污蔑人！首先这是我负责的病人！我不是白同志的新女朋友！我周日带白同志出来晒晒太阳有助于病情！白同志现在重病在身请不要刺激他！你们赶紧离开这里！”
我看向女人，这双眉眼似乎在哪见过。
想起来了，就是那天身上有着肥皂香味的女护士！她确实是护士！
我拉住梁文军胳膊，连声向男人道歉：“对不起！对不起！是我们误会你们了！我们的错！”
女护士扬起下巴，斜视我们，高高的鼻梁显得更高傲了。
男人垂下眼，一摆手说：“没事，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了，不在乎。”
“那你连孙老师都不在乎了吗？”萍萍急了。
忽然男人睫毛颤抖几下：“在乎啊，在乎又能怎么样呢？在乎她才希望她离开我，忘了我，去寻找她下一段幸福。”
“那你还没跟她好好道别，让她这么伤心！上次她看到你又误会你和这位女同志了，她难过得好多天都没来医院看我！”
“让她就这么误会着恨我也好，恨容易放下。如果她爱着我我就离开了，她永远也放不下的。”男人声音低沉无力，他低下头，泛黄的眼里没有了光。
“所以您到底怎么了？可以告诉我们吗？”我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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