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挨打的头几天,全身散架似的,整副躯体一点不好使,走路浑身疼,走十步都费劲。家里到学校的距离并不是很短,每天上下学的行走就是我最痛苦的事了。这段时间上学放学路上我和萍萍我俩时常一起走,萍萍偶尔会搀扶我。这行为多少会遭到一些好事者的八卦,我觉得对她非常不公平,便提议让她像以前一样跟她的小姐妹们一起上下学,不用再陪着我。
萍萍听到这脸上难掩失落神情。我安慰她:“我己经好很多了,行走没什么问题的。只是不一起上下学嘛。我不是不理你了,我还是会每天找时间教你学习,我答应了帮你上高中的。我每天晚上都会去你家。”
萍萍这才点点头答应。
自从我替梁文军挨打后,梁文军收敛了,我没再听说他去抢别班同学的钱或物。他总是邋邋遢遢的,不爱干净,身上到处是泥污,班上没有几个同学愿意接近他。偶尔他还是会消失在课堂上,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鬼混了,也没人问。
只是每当上学或放学,他会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默默看着我,想上前来又犹豫踌躇。我从不理,他便更没有勇气搭话。于是变成我走他跟,我停步他转头,相互无言。
来到爸爸学生时期的世界也己一月有余。我常常还会感觉像做梦一样,仅当这里发生的一切和我的所感所受只是我无数梦境中的一小段。
这里的生活节奏真的很慢很慢,没有电,所有人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。白天妇女做农活,读书的孩子们就只需要白天去上课,课也不多,也不复杂,更不会有高压补课,他们空闲时间还帮着家里一起做农活。青壮年男人在生产大队的号召下齐力同心忙着同一件事,或修理或建筑。无论贫穷还是宽裕,大家都过着充实而有盼头的日子。而我成天无所事事,只看看天空看看田地,看看这个时代的人早出晚归。
这里的星空很美,在没有月亮没有浮云的时候,我甚至亲眼看到了银河,繁星闪耀震撼我的心灵,施华洛世奇的闪钻不及这夜空的星星万分之一。月圆时,月光皎洁,亮如白昼,晚上我从萍萍家回家,一路上都看得清清楚楚。这些,都是我在现世从未见过的景象。
这里的一切都很好,美好得像入了桃花源。只是我不习惯,始终融入不进他们的生活,始终无法和他们感同身受。我想念我在现世的一切。
吃饭时,阿妈把锅里最后一瓢菜粥?进我碗里,念道:“多吃点儿子,你越来越瘦了。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。”
我看着爸妈泥土色粗糙的手捧着仅剩半碗的粥,有点心疼他们:“你们每天都要出去干活,还是你们多吃点吧,不然没力气。我天天就在学校坐着上上课,我饿不到哪里去的。”
爹把半碗菜粥一口吸溜光,用筷子刮干净碗里剩下几粒米,说 :“我不饿,你快吃完它。也不知道你脑子什么时候能恢复好,能想起事情。”
我摇摇头,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到现世,把这副身体还给爸爸。
哥哥宽慰道:“不用担心,等这次生产队修完公井和水渠,我就申请去城里做工。我问好了,城里需要搬砖工和泥瓦工,挣得肯定比这里多多了!以后也方便带你去城里看病。”
妈赞成:“好啊,老大!那你们修公井和水渠修多久啊?”
哥哥答:“汛期准备来了,我们水渠还没通完,我们现在得抓紧时间通渠。完全打通水渠到河里的通路后,等汛期一来,田就不容易被淹。所以最近挺紧急的。如果这个月能全做好那就太好了,家里种的地我也不用太担心,我之后也可以放心去城里做工。”
没手机,没电视,收音机也只有少数人有,广播覆盖面又窄,这个年代的天气预报也不会像我那时精准度那么高,根本不能提前预知汛期什么时候到来。
天气闷热,空调这种制冷设备二十多年后才会在这种地方普及,现在是连吊扇也没有。我要死不活地趴在课桌上像一条离水的鱼,语文老师还在讲着《吃水不忘挖井人》,我是越听越感觉干渴。李超洋听倒是听得全神贯注,我百无聊赖,逗逗他:“你不热吗?想吃冰棍不?”
他眼睛都没斜一下。
跟这样的人做同桌挺没意思的,他从来不理人。
我只能看窗外的大树和小鸟打发时间。
霎时树叶沙沙沙摇晃,树上小鸟一惊,扑棱展翅飞走。穿堂风从教室里刮过,吹得书页乱翻,吹得我神清气爽。天色渐暗,雨的气息逐渐浓郁,这是要下大雨的前兆啊。
果不其然大滴大滴雨点落下。这时教室后面的梁文军唰一下跑出教室,不知去哪。现在还正上着课呢,这么急,是洗干净晾晒在外面的衣服忘记收了赶回去收衣服吗?
老师好像己经习惯了梁文军翘课,这样当着面跑走他也没拦,只是说一句:“你去哪,现在上着课呢。”就这么一句话也快要被下雨声给掩盖过去。
下大雨也影响不了教室里上课。课老师照常上,雨却让沉闷的同学们活跃了些,窃窃私语多了起来。
“下大雨啦!”
“不会等下放学雨还不停吧。”
“求求老天爷!放学一定要雨停啊!我没带蓑衣雨帽啊!”
“我裤子湿了的话就没有得穿了。”
……
我右脸贴在桌子上赏雨,突然有个人急匆匆跑进教室喊:“不好啦!老师不好啦!你们班梁文军出事啦!”老师扔下书就跟那个人跑出去。
教室里同学一听,好些几个也跟着跑出去,好奇发生了什么事。我也冒着雨随他们一路跑到河边。
在草棚下围着一群人,我挤到人群中去,看到梁文军被一个男人抓住小腿倒吊着,他闭着眼睛,一动不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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