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廿五，北部新区招商会现场。陈然站在主席台上，看着台下坐得稀稀拉拉的投资商，额头沁出薄汗。
这是陈然做为县长调整班子后的第一场“大考”——原计划邀请的二十家新能源企业，来了不到一半。
“陈县长，”坐在第一排的光明能源老总推了推眼镜，“我们听说南部新区的烂尾楼还没解决，担心晋城的营商环境……”
话音刚落，角落里传来一声冷笑。
钱振国翘着二郎腿，端着茶杯，眼神扫过会场：“王总说得对。晋城这地方，政策说变就变，前阵子还抓了几个企业家，谁还敢投钱？”
陈然的指节在桌下攥紧。他认得说话的是钱振国的表弟——天宇置业老板周凯，南部新区那片烂尾楼的“二房东”。
“各位老板，”陈然清了清嗓子，声音比平时更沉稳，“我理解大家的顾虑。但我要澄清两点：第一，南部新区的问题，是历史遗留问题，不是‘打击企业家’；第二，晋城的营商环境，正在用行动证明。”
陈然点开投影仪，屏幕上跳出北部新区的土地出让合同：“这是今天签约的‘星能科技’项目，总投资二十亿，用地一百亩。县自然资源局李芳局长就在现场——从立项到拿地，只用了十七个工作日。”
台下响起零星掌声。李芳朝陈然点了点头，眼里闪着光——这是她上任后谈成的第一个大项目。
钱振国的脸色变了。他没想到陈然会用“签单”来打脸，猛地站起来：“陈县长，星能科技的环评报告有问题！他们的生产工艺会污染地下水，群众都反对！”
会场霎时炸了锅。几个举着“反对污染”的牌子的人挤到台前，为首的是南部新区的拆迁户老周——上周陈然刚给他家算清了补偿账。
陈然盯着老周手里的牌子，突然笑了：“周大哥，您上次说‘只要补偿到位，什么都好说’。今天带这么多人来，是觉得补偿还不够？”
陈然转向台下的公安局长老吴，“老吴，麻烦把上周周大哥签的补偿协议复印件，给大伙儿念念？”
老吴带着两名民警走上台，展开一张A4纸：“周XX，身份证号XXX，南部新区XX村村民，自愿接受货币补偿款人民币捌拾柒万叁仟元整，于签字当日生效……”
老周的脸涨得通红，抢过牌子就要砸，被旁边的民警拦住。
“各位乡亲，”陈然走下台，拍了拍老周的肩膀，“您的补偿款上周五己经到账，银行短信都收到了吧？”他举起手机，“要不我当众念给您听听？”
老周的手机“叮”地响了。他看着短信里的到账提醒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钱振国的后背渗出冷汗。他精心安排的“群众抗议”，竟被陈然用一份补偿协议轻松化解。他踉跄着坐下，茶杯摔在地上，溅湿了裤脚。
散会后，陈然让老吴留下。两人站在会场外的梧桐树下，蝉鸣声震耳欲聋。
“老吴，”陈然递了根烟，“市局那边，我托人带话了。你挑五个最硬的刑警，明天上午十点到县局报到。”
老吴猛吸一口烟：“陈县长，您这是要……”
“钱振国的‘振国系’，养着一帮收保护费的、放高利贷的、欺行霸市的。”
陈然望着远处正在拆除的烂尾楼，“朱伟留的那份名单里，有三个人是黑恶势力骨干。我查过了，他们最近在城南夜市收‘卫生费’，在建材市场强买强卖。”
老吴的手指捏得烟卷变形：“可钱振国是常务副县长……”
“所以更要快。”陈然拍了拍他肩膀，“明天下午三点，我要在北部新区召开‘扫黑除恶专项动员会’。到时候，你要带着这五个人，站在我身边。”
深夜十点，陈然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《北部新区新能源项目推进表》，突然听到敲门声。是张树立。
“李书记刚给我打电话。”县委书记的声音有些疲惫，“他说钱振国告状了，说我‘纵容手下打压企业家’。”
陈然把推进表保存好：“李书记怎么说？”
“他说让我‘稳住陈然’。”张树立苦笑，“可我知道，你是真想干事。”他从兜里掏出个信封，“这是李书记让市发改委批的‘新能源产业扶持资金’，两千万。李书记说，晋城要是能做成这个项目，明年就能进‘省重点’。”
陈然接过信封，手有些沉：“谢谢李书记。”
“谢他干啥。”张树立摆摆手，“我就是想告诉你——你那些‘退一步’的手段，我都看在眼里。朱伟的事，市纪委己经查到钱振国老婆公司的账上了，瑞士那三百万，跑不了。”
陈然心里一热。他知道，张树立这是给他交底了。
七月廿七，县局大院。五辆警车无声滑入，五个穿着便衣的男人下了车。为首的老刑警老周，曾是省厅“扫黑专家”，听说陈然要整顿晋城治安，主动请缨。
“陈县长。”老周敬了个礼，“我们五个人，都是‘老扫黑’，您说怎么干？”
陈然指着墙上的“扫黑除恶作战图”：“第一，摸清‘振国系’的黑恶网络——放高利贷的、开地下赌场的、欺行霸市的，一个都不能漏；第二，收集他们违法犯罪的证据，尤其是和钱振国有关的；第三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动作要快，但别打草惊蛇。”
老周点头：“明白。我们今晚就进驻城南派出所，明早开始走访。”
三天后，城南夜市。往常收“卫生费”的混混们发现，今天每个摊位都多了块“扫黑除恶举报点”的牌子。卖烤串的老王偷偷对顾客说：“听说县局派了‘狠角色’来，昨天抓了三个收保护费的！”
与此同时，北部新区的星能科技项目工地上，打桩机的轰鸣声震天响。陈然戴着安全帽，站在工地中央，看着第一根桩基打入地下。
“陈县长！”项目负责人老陈跑过来，“市环保局刚批了环评报告！他们说，我们的生产工艺比原计划还环保！”
陈然笑了。他望向远处正在拆除的振国物流园——那里将被改造成“晋城新能源配件产业园”。钱振国的“黑箱”，正在变成他的“滑铁卢”。
晚上八点，陈然在办公室接到了李达康的电话。
“陈然，”李达康的声音带着笑意，“我刚从省里回来。听说你们的新能源项目要落地了？干得不错！”
“李书记，”陈然说，“这多亏了您的支持。”
“支持谈不上。”李达康顿了顿，“我只是相信，晋城需要像你这样的干部——敢碰硬，能干事，还能守住底线。”
挂了电话，陈然走到窗前。月光下，北部新区的工地灯火通明，像一片燃烧的星海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，里面装着钱振国和市投资公司副总的最后一条通话录音。
“钱振国，”陈然对着夜色轻声说，“你不是喜欢挑衅吗？等我把你背后的网撕开那天，我会让你听听，你自己是怎么一步步，把自己送进笼子的。”
风从窗外吹进来，带着一丝凉意。陈然知道，真正的较量，才刚刚开始。但他己经做好了准备——在这片曾经泥泞的土地上，他要种出一片干净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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