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廿二，晨雾未散。陈然刚走进办公室，秘书小张就捧着一沓文件踉跄进来：“陈县长！市纪委的手续到了——朱伟被双规！”
文件袋“啪”地摔在桌上，陈然的手指微微发颤。他想起昨夜朱伟在医院发的最后一条短信：“他们给我喝了安神汤，醒来就在留置室了……陈县长，我对不起您……”
“怎么回事？”陈然的声音发紧。
小张咽了口唾沫：“听说是有人举报他收受振国物流园的干股，还……还涉及红姐那案子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我今早去医院，朱伟媳妇还在哭，说昨晚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来找过她，问‘朱局是不是把所有事都告诉陈然了’。”
陈然的心沉了下去。黑夹克——钱振国身边那个开奔驰的司机，他见过。看来钱振国早有准备，朱伟的“证据链”还没来得及移交，就被截胡了。
县委常委会的空气像凝固了。张树立坐在主位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陈然站在投影前，屏幕上是南部新区的卫星对比图：左边是三年前的卫星图，厂房林立；右边是现场，一半是荒草，一半是锈迹斑斑的框架。
“同志们，”张树立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，“朱伟的事，市纪委己经立案了。李书记刚才在电话里说……”他抬头看向陈然，“李书记希望我们暂时放缓南部新区的调查，先稳住局面。”
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陈然盯着投影里的“烂尾楼群”，喉咙发紧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：朱伟的案子被按下暂停键，钱振国的保护伞暂时安全了。
“李书记的指示，我完全理解。”陈然开口，声音平稳得像是提前演练过，“南部新区的问题积弊太深，牵一发而动全身。
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？”陈然切换了投影，露出北部新区的规划图，“是稳住投资信心，是让北部新区的项目尽快落地，是给晋城的干部群众看到希望。”
张树立眼睛亮了：“陈县长，你具体说说。”
“我申请两项授权。”陈然从文件夹里抽出两份文件，“第一，调整政府班子分工。南部新区的问题暴露了部分干部的能力短板，我建议将经济发展局、自然资源局、行政审批局的一把手全部换成‘新人’——不是说他们不称职，而是需要更懂新兴产业、更有冲劲的干部。”
“第二，”他顿了顿，“南部新区的盘活、北部新区的招商，需要跨部门协调。请县委授权我，从全县各乡镇、各部门选拔一批敢担当、懂业务的干部，组成‘重点项目攻坚组’，首接向县政府汇报。”
张树立沉默了。他知道陈然在要权——这是晋城官场十年来从未有过的“越界”请求。
但他想起李达康昨晚在电话里的话：“然然要权，不是为了自己，是为了破局。你给他，他就能把晋城带出泥潭；你不给他，他可能带着怨气离开，晋城的损失更大。”
“我原则上同意。”张树立看向其他常委，“但有个条件：新提拔的干部，必须经过纪委审核，确保干净。”
陈然点头：“我接受监督。”
三天后，县政府大院贴出一纸任免公告。经济发展局局长换成了三十岁的“海归”博士周明，曾在深圳新能源企业当过区域总监；自然资源局局长由县税务局副局长李芳接任，她曾主导过南部新区土地违规项目的审计；最引人注目的是，陈然首接从乡镇党委书记中“挖”来了两个人：原石桥镇党委书记赵强（擅长拆迁协调）和原马河乡乡长王雪（熟悉农村土地流转）。
消息传出，政府大院炸开了锅。有人私下议论：“陈县长这是要‘换血’啊！”“那些老局长怎么都被架空了？”但没人敢当面质疑——陈然在常委会上的强硬态度，加上李达康的默许，让反对声消弭于无形。
与此同时，陈然开始“立威”。他带着新组建的攻坚组，连续三天泡在南部新区。第一天，他们爬上烂尾的“阳光大厦”框架，测量楼体结构；第二天，他们蹲在物流园后巷，和卖早点的摊主聊天，记下商贩们对“改造后租金”的真实期待；第三天，他们召开群众座谈会，把开发商、原拆迁户、周边村民代表叫到一起，现场算起了“经济账”。
“乡亲们，”陈然站在临时搭的主席台上，举着话筒，“我知道大家受了委屈。
南部新区的地是大家的命根子，我们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。”他指向身后的规划图，“这栋‘阳光大厦’，我们会加固后改造成‘晋城电商产业园’，优先租给本地做首播的年轻人；这片烂尾的住宅区，我们会联系国企做‘保障性租赁住房’，租金比市场价低30%；至于大家最关心的补偿款……”
他掏出一沓文件：“市里刚批了专项债，县财政挤出了八千万，本周内打到每个原拆迁户的银行卡上！”
台下突然响起掌声。一个白发老头挤到台前，举着皱巴巴的补偿协议：“陈县长，我这协议上写的是‘商业用地补偿’，可钱振国只给了青苗费……”
“大爷，您放心。”陈然接过协议，“今天下午，我和纪委老徐、审计老李就来您家，把这笔账算清楚！”
晚上八点，陈然回到办公室，手机突然震动。是李达康发来的短信：“陈然，听说你调整了班子？做得好。记住，改革不是请客吃饭，该硬气时就得硬气。”
陈然笑了笑，打开抽屉里的U盘。里面除了朱伟留下的证据，还有他这三天在南部新区拍的照片、记的笔记——这些，都是他未来“翻盘”的底气。
窗外，南部新区的探照灯亮了起来，照在那些锈迹斑斑的框架上。陈然知道，用不了多久，这里会重新长出钢筋水泥的骨骼，长出人声鼎沸的烟火气。而他要做的，就是在这片废墟上，种下一颗名为“希望”的种子。
至于钱振国？陈然摸了摸口袋里的另一部备用手机——那是朱伟被双规前，托人悄悄塞给他的，里面存着钱振国和市投资公司副总的最后一条通话录音。
“等北部新区的新能源项目落地那天，”陈然对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，“我会让你亲自听听，你是怎么把晋城的土地，变成你老婆的‘海外存款’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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