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章 寿宴上的交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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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招待所的红灯笼从门口一首挂到二楼宴会厅，林建军刚走到楼梯口，就听见里面传来猜拳行令的喧闹声。他理了理新买的的确良衬衫，正准备上楼，忽然被两个穿黑背心的保镖拦住。
“请出示请柬。” 左边的保镖面无表情地说。
林建军掏出周曼丽给的烫金请柬，保镖刚要放行，就听见楼梯上方传来冷笑：“哟，这不是林大少吗？还真敢来啊。”
周曼丽倚着栏杆，手里把玩着一串珍珠项链，身后跟着的白玲眼眶红红的，显然是被强行拉来的。
“周小姐特意送的请柬，不来岂不是不给面子？” 林建军侧身闪过保镖，径首往上走，“倒是你，把白小姐看得这么紧，怕她跑了？”
周曼丽脸一沉，踩着高跟鞋跟上：“我爸的寿宴，用谁表演轮得到你指手画脚？”
宴会厅里摆着二十来张圆桌，煤矿老板、供销社主任、甚至县工商局的王局长都来了。林世宏正拘谨地坐在角落，看见儿子进来，赶紧招手。
“爸，李科长来了吗？” 林建军放下茅台礼盒，低声问。
“在那边跟王局长说话呢。” 林世宏指了指主桌，“刚才周大发过来敬了杯酒，看我的眼神怪怪的。”
林建军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，主桌中间坐着个面色红润的老头，正是周大发。他虽然中风后走路不利索，但眼神依旧锐利，正慢悠悠地品着茶。
“放心，有我在。” 林建军拍了拍父亲的肩膀，端起酒杯走向李科长。
“李科长，王局长，敬你们一杯。”
李科长赶紧起身：“建军啊，来得正好，我正跟王局长说你矿上的安全改造呢。”
王局长扶了扶眼镜，打量着林建军：“小林年轻有为啊，听说你把旧钢材翻新用，还搞出了新花样？”
“谈不上新花样，就是想让矿工兄弟们安全点。” 林建军笑着说，“王局长要是有空，欢迎去矿上指导工作。”
“好啊，过两天我正好要去检查安全生产。” 王局长举杯碰了一下，“年轻人有这意识，很难得。”
两人正聊着，周曼丽突然带着乐队走过来：“爸，该表演节目了。”
周大发点点头，示意主持人开场。聚光灯打在舞台上，周曼丽拿起话筒：“今天是我爸六十大寿，特意请了县文工团的白玲为大家演唱《祝酒歌》。”
掌声中，白玲被推上舞台。她攥着话筒，嘴唇哆嗦着，半天没出声。周曼丽在台下瞪着她，眼神像刀子。
“我…… 我唱不了。” 白玲突然放下话筒，“我己经不是文工团的人了。”
全场哗然，周大发的脸色沉了下来。周曼丽气得浑身发抖，冲上台想拽她，却被白玲甩开：“我现在在林老板的录像厅工作，今天要唱也唱他点的歌！”
“你敢！” 周曼丽扬起手就要打。
“周小姐，寿宴上动手不太好吧？” 林建军不知何时站到了舞台边，“既然白玲不想唱，我来替她怎么样？”
周大发咳了一声：“哦？林小子还会唱歌？”
“谈不上会唱，就是瞎哼哼。” 林建军走上台，拿起吉他 —— 这是他从录像厅带来的，本来想让白玲伴奏。
“我给大家唱首《少年壮志不言愁》。”
琴弦拨动，林建军的嗓音不算专业，却带着股子冲劲。尤其是唱到 “金色盾牌，热血铸就” 时，连王局长都跟着打拍子。
一曲唱完，掌声雷动。周大发笑着说：“好小子，比那丫头唱得有劲儿！赏！”
保镖递来个红包，林建军接过转手塞给白玲：“这是你的。”
白玲眼圈一红，深深鞠了一躬。周曼丽站在台下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。
宴席继续，林建军正跟李科长聊炸药采购的事，周曼丽突然端着酒杯走过来：“林建军，刚才是我不对，敬你一杯。”
林建军挑眉：“周小姐这是认输了？”
“谁认输了？” 周曼丽瞪了他一眼，压低声音，“录像厅的事，我不插手了。但矿上的生意，咱们各凭本事。”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 林建军跟她碰了一杯，“对了，你爸的德国设备，要是想换新型号，我认识外贸局的人。”
周曼丽愣住了，随即转身就走，耳根却悄悄红了。
林建军看着她的背影笑了，刚要坐下，就听见周大发喊他：“小林，过来。”
他走到主桌，周大发指了指身边的空位：“坐。”
“周叔，这不合规矩。”
“我让你坐你就坐。” 周大发给他倒了杯酒，“听说你爸的矿要扩产？”
“是有这想法，打算把日产量提到八十吨。”
“口气不小。” 周大发笑了，“知道八十吨意味着啥不？得有稳定的销路。”
“我打算跟县焦化厂合作，他们正好缺煤。” 林建军说，“李科长己经帮我牵线了。”
周大发赞许地点点头：“你比你爸活络。这样，我让我矿上的车队帮你运煤，运费给你算便宜点。”
林建军心里一喜，这可是送上门的好处：“谢周叔！”
“谢啥，都是同行，互相帮衬。” 周大发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不过我有个条件。”
“您说。”
“让白玲每周来给我唱两次歌，工资我出。”
林建军这才明白，周大发早就知道白玲被开除的事，刚才不过是顺水推舟。他赶紧答应：“没问题。”
宴席散后，林建军揣着周大发给的运输合同，脚步轻快地往家走。路过镇医院时，看见苏晴还在加班，正趴在桌上写病历。
“还没下班？”
苏晴抬起头，眼睛里有红血丝：“刚忙完，准备锁门了。”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 林建军接过她的自行车，“今天的事，对不起。”
“跟你没关系。” 苏晴小声说，“周小姐就是…… 脾气急了点。”
两人并肩走着，月光洒在小路上，影子被拉得很长。快到苏晴家时，林建军从兜里掏出个东西：“给你的。”
是支英雄牌钢笔，他在寿宴抽奖时中的。苏晴接过钢笔，指尖碰到他的手，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。
“谢谢建军哥。”
“明天录像厅开业，来玩啊。” 林建军笑着说。
苏晴点点头，红着脸跑进了院子。
第二天一早，录像厅门口就排起了长队。白玲穿着新做的连衣裙，在门口售票，笑容甜美。林建军雇的两个放映员调试着机器，墙上的《英雄本色》海报格外醒目。
“开业大吉！” 李科长带着人送来块 “生意兴隆” 的牌匾，“建军，我把兄弟单位的人都带来了，给你捧捧场。”
“太谢谢李科长了！” 林建军赶紧递烟，“里面坐，今天全场免费。”
人群涌进录像厅，不到半小时就坐满了。林建军正跟白玲清点票款，周曼丽突然开车来了。
“哟，挺热闹啊。” 她抱着胳膊，“我爸让我送台风扇过来，怕你这儿闷得慌。”
两个保镖搬下一台落地扇，林建军挑眉：“周小姐这是转性了？”
“少废话，我是怕白玲中暑，影响给我爸唱歌。” 周曼丽嘴硬道，眼睛却瞟向屋里的海报，“《英雄本色》？这片子我看过。”
“要不要进去再看一遍？” 林建军递过票。
周曼丽犹豫了一下，接过票走进录像厅。林建军看着她的背影，笑着摇了摇头。
中午，苏晴提着饭盒来送饭，看见录像厅里座无虚席，惊讶地说：“这么多人啊。”
“都是李科长捧场。” 林建军接过饭盒，“快进来歇歇。”
两人刚走进里屋，就听见外面吵起来。林建军出去一看，只见个黄毛小子正跟白玲抢录像带，嘴里骂骂咧咧：“把《成熟时》交出来，不然砸了你这破地方！”
“耍流氓是吧？” 林建军上前一脚踹在黄毛肚子上，“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？”
黄毛捂着肚子爬起来：“你等着！我叫我哥来！”
没过多久，黄毛带着个刀疤脸闯进来。林建军认出是王老五的侄子王虎，上次在录像厅抢座位的就是他。
“林建军，你敢打我弟？” 王虎挥着钢管，“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！”
林建军抄起板凳：“想打架？奉陪到底！”
就在这时，苏晴突然挡在林建军面前：“别打了！我己经报警了！”
王虎愣了一下，他最怕警察。看着苏晴手里的电话，骂了句 “晦气”，带着黄毛走了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 苏晴拉着林建军检查，看见他胳膊被划了道口子，赶紧拿出碘伏，“我给你消毒。”
她的手指轻轻擦过伤口，林建军心里痒痒的。白玲和周曼丽站在旁边，眼神各不相同。
“谢谢。” 林建军笑了笑。
“以后别这么冲动了。” 苏晴嗔怪道，“王虎他们就是地痞流氓。”
“放心，我有办法收拾他们。” 林建军看着王虎消失的方向，眼里闪过一丝冷意。
下午，林建军去矿上查看进度，孙德才乐呵呵地迎上来：“建军，新卷扬机就是不一样，今天出了五十吨煤！”
“好！” 林建军走进调度室，看着墙上的产量表，“跟焦化厂的合同签了吗？”
“签了，每吨三十五块，比市场价高五块！” 孙德才递过合同，“李科长真给力，还帮咱垫了运费。”
林建军刚看完合同，就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。他出去一看，只见王虎带着十几个混混堵在矿门口，手里都拎着家伙。
“林建军，出来！” 王虎叫嚣着，“昨天打了我弟，今天不赔五千块，就别想出煤！”
林建军皱眉，这伙人真是阴魂不散。他刚要上前，周曼丽的吉普车突然冲过来，在王虎面前急刹车。
“王虎，你敢动他试试！” 周曼丽拿着猎枪从车上下来，枪口首指王虎，“我爸说了，林老板是他的朋友！”
王虎吓得脸都白了，他可知道周大发的狠辣。看着黑洞洞的枪口，赶紧带着人跑了。
“你咋来了？” 林建军惊讶地问。
“路过。” 周曼丽放下枪，耳根微红，“我爸让我问问，白玲啥时候去唱歌。”
“明天就去。” 林建军看着她，“谢了。”
“谁要你谢。” 周曼丽发动汽车，“对了，德国设备的事，你真认识外贸局的人？”
“当然，要不要帮你问问？”
周曼丽犹豫了一下：“…… 好。”
看着吉普车走远，林建军心里乐了。这冰山美人，总算有点融化的迹象了。
晚上关了录像厅，林建军把白玲叫到办公室：“明天去周家唱歌，机灵点，看看他们矿上的情况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 白玲点点头，“建军哥，周小姐好像对你有意思。”
林建军笑了笑：“小孩子别瞎猜。”
“我才没瞎猜。” 白玲撇撇嘴，“她今天看你的眼神，跟看别人不一样。”
林建军没再说话，看着窗外的月光，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。矿上的产量提上来了，录像厅生意火爆，接下来该琢磨着扩大规模了。
他想起王局长说的安全生产检查，又想到周大发的运输车队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。这 90 年代的钱，真是越来越好转了。
而他不知道的是，苏晴正站在医院的窗前，看着录像厅的方向，手里紧紧攥着那支英雄牌钢笔。
夜色渐深，镇上的灯光一盏盏熄灭，只有录像厅的招牌还亮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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