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未走进院子,就有淡淡的药香飘出。
一进院门,药香就更浓郁了。
因温氏的院内并未设有小厨房,廊檐下,起了小灶,有一小丫鬟正在煎药。
看见陆皎皎夫妻二人过来,丫鬟赶紧起身见礼。
“西小姐,姑爷。”
屋内,有咳嗽声传出,还伴有温氏虚弱的嗓音。
“现下,西丫头应在前厅用膳,你且去看看,让她不必担忧,就不用来看我了,早些用了午膳回侯府。”
张妈妈有些为难的开口。
“夫人也知道小姐的性子,她想必也是担忧你的,小姐硬要来看你,奴婢也是拦不住的。”
“我知道那丫头有孝心,可若过了病气给她,我也于心不安。”
温氏说着又是咳了起来,“我也念她的紧,这好不容易回门一趟,也不能见……”
说着,竞是抹起了眼泪。
陆皎皎听得眼哐发热鼻子发酸,眨了几下眼,强自将眼泪逼了回去,脸上扬起一抹笑,打了珠帘进了满是药味的屋子。
张妈妈正一边给温氏顺气,一边低声劝慰,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,抬头,就见陆皎皎迈着步子进来,身后还跟着英姿挺拔的裴三公子。
张妈妈一愣,旋即喜上眉梢,“夫人,小姐和姑爷来看你了。”
温氏抬头,就见了门房处两道身影,先是一喜,旋即又愣住。
“这个点儿应该在前厅用膳,怎么来母亲的屋子了。”
知道女儿回门,可没料到三公子也一同陪着回来了。
陆皎皎倒了杯温茶上前,“母亲先喝杯茶润润嗓子。”
温氏接过。
裴佑见状开口,“娘子没看见岳母,心里担忧,午膳也没用就来看你了。”
知道陆皎皎丟下一大桌人跑来看她,温氏忍不住皱眉训斥,“都己经是为子的了,怎还可这般任性妄为。”
张妈妈拿过一旁的大迎枕塞在床边,扶温氏靠着,自己退到了一旁。
陆皎皎坐在床边,带着些撒娇讨好的意味。
“就算女儿为,也还是母亲的女儿。”
温氏听得心中欢喜,却还是忍不住念叨,“这次就算了,下次可不许了。”
陆皎皎点头。
温氏看向裴佑,“皎皎身子弱,你先带她离开,免得传染了病气给她。”
还不待裴佑开口,陆皎皎就一把抱住温氏的胳膊,一边观察她的脸色。
“母亲怎么突然就感染了风寒。”
温氏低低咳了两声,避重就轻道,“许是夜里踢了被子,这才着凉,染了风寒。”
又轻拍陆皎皎的手,“不必担忧,大夫开了药,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。”
陆皎皎怎能不担心,二房往日在府中是什么待遇她难道还不清楚吗?
就算请了大夫医治,恐也是敷衍了事。
否则为何几剂药下去还不见好。
若再拖下去恐会不妙。
再者,自己可从未听说母亲夜里有踢被子的习惯。
就算有,夜里还有张妈妈在一旁伺候,张妈妈不可能没有发现。
陆皎皎越想越不对劲。
她不相信陆老夫人给请的大夫。
可她在府中也无人可用,可信。
银杏又受了伤。
她抬头,望向一旁的裴佑,低低唤了一声,“三郎。”
她现在能倚靠的人也只有他了。
“恩。”裴佑知她所想,轻点头安慰,随即走到外边唤了一声,“玄叶。”
玄叶立即上前,“主子有何吩咐。”
裴佑淡声吩咐,“去把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给我请来。”
“是。”玄叶应声离开。
温氏自也是听见主仆二人的谈话,立即捥拒。
“不用如此麻烦,我喝几副药就好了。”
“岳母不必如此客气。”裴佑眼角含笑,“只有你身子好了,皎皎才会放宽心。”
温氏闻言也没有再拒绝。
很快,玄叶便领着老大夫进了屋。
陆皎皎赶紧起身退到一旁。
待老大夫收回手,陆皎皎迫不及待的询问。
“大夫,我母亲身子如何。”
老大夫捋了捋胡须,这才开口道,“夫人并无不妥,就是受凉,喝几副药就会好起来。”
听老大夫这般说,陆皎皎这才彻底放下心。
裴佑凑到她身侧,小声问,“岳母可有关节炎。”
陆皎皎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。
母亲也才三十出头,身体还算康健,平日也只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小毛病,没听说有什么手腕,膝盖疼之类的,遂摇摇头,“没有。”
裴佑了然,冷不丁开口,“还烦请大夫给我岳母看看膝盖。”
陆皎皎闻言,看他一眼,不知他这话何意。
温氏闻言却是有些慌乱,但很快又镇定下来,“我只是受凉罢了,其它并无不妥。”
温氏虽极力掩饰,但她的手却不由的放在了膝盖上。
加之她刚才的慌乱被陆皎皎瞧在眼中,眼下的动作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。
陆皎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伸手就要去扯被子。
温氏紧紧攥着被子,“三公子多心了,我膝盖没问题。”
温氏这般阻拦,更坚定了母亲有事隐瞒,陆皎皎看向一旁的张妈妈,冷声吩咐,“按住夫人。”
张妈妈被陆皎皎犀利的眼神骇住,忙用双臂按住了温氏。
“皎皎……”温氏动弹不得,试图劝阻。
陆皎皎冷着一张脸没回应,用力一把掀开被子,端坐在床尾,一双眼睛首盯着温氏的膝盖处。
将温氏的裤腿挽至膝盖处,陆皎皎顿时就红了眼眶。
只见温氏的膝盖处早己青紫一片,还隐泛有血丝,有好些处己是伤痕累累,此刻正往外冒着血丝,让人触目惊心,不忍首视。
“皎皎……”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,温氏忍不住缩了缩腿。
陆皎皎没理,兀自卷起了温氏另一只裤腿,依旧触目惊心。
陆皎皎伸出手想要触碰,却又停住,哽着嗓音问,“可还疼。”
应该是疼的吧。
温氏笑着摇摇头,“己经不疼了。”
陆皎皎抬眼关切询问,一双杏眸盛满了水雾。
“这是怎么弄的。”
温氏看着那双大眼,她本就极少撒谎,此刻说起话来有也有些磕磕巴巴的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,就不小心摔了一跤。”
陆皎皎一听她这话就在撒谎,况且摔一跤不至于这么严重且还有这么多伤痕。
她也没逼问温氏,只看向一旁的张妈妈,“张妈妈,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。”
少女脸上还挂着泪珠,一副楚楚可怜样,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容拒绝。
“这……”
张妈妈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,毕竟夫人连小姐的回门宴都不参加,就是为了不让小姐担忧。
可谁知道小姐竟然找了过来,还知道了夫人膝盖受伤的事情。
虽然她也很心疼自家夫人,可小姐才嫁进侯府没几天,若因为这事儿与老夫人起了争执,传回侯府,只会让小姐在侯府难做人。
可整个陆府也只有小姐能给夫人讨一个公道。
张妈妈拿不定主意,只抬眼去看温氏,“夫人……”
温氏想张口说些什么,却被一旁的裴佑打断。
“岳母应该也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,若今日这事不弄清楚,皎皎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又对着陆皎皎补充一句,“我会永远站在她身后。”
温氏闻言,只轻叹一口气。
张妈妈一见温氏这样,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。
“那日小姐出嫁,晚些时候在寿安堂时,夫人不知为何脚下一滑,撞到了一旁的架子,架子上的花瓶掉落。”
“那花瓶乃老太爷心爱之物,如今被夫人撞碎,老夫人气得当即就罚夫人去跪祠堂,还不许跪蒲团,夫人就跪在碎瓷片上跪了整整一个晚上。”
虽说己是五月初夏,可因为跪了一整夜的祠堂,加之未用晚膳,夫人一早就晕倒了。
张妈妈去找了大夫来看,首到晚些时候温氏才醒过来。
陆皎皎不相信母亲会无缘无故摔倒,定是有人陷害,可己经过去了一天一夜,想再找出点什么证据也无迹可循。
无需她多加猜测,也知是老夫人不满她那日临时要添嫁妆之事而起。
老夫人无法拿捏她,便只能找她母亲的麻烦了。
陆皎皎握紧了拳头,这事儿她不会就这样算了。
裴佑将绢帕递给她,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。
陆皎皎擦去脸上泪痕,抬头看向他,还是忍不住道谢。
“谢谢。”
如若不是裴佑察觉,她今日恐怕就不会发现母亲所受之苦。
裴佑则无奈的看向她。
老大夫开了药方,留了祛血化瘀的膏药,由玄叶领了出去。
张妈妈拿着新药方出去煎药。
陆皎皎看向一旁的裴佑,“你先去我的院子休息,我与母亲有些话想说。”
裴佑点头,意有所指,“需要为夫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。”
“恩。”
吩咐小丫鬟带裴佑去翠微苑,再准备一些吃食。
送走裴佑,陆皎皎坐在床沿,拿起一旁的膏药用工具挖了些出来敷在温氏膝盖受伤处。
用掌心轻轻按摩。
“皎皎……”
温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,却被陆皎皎打断。
“女儿此刻还在生气,母亲别说话。”
听着女儿有些闷闷的声音,温氏也没再开口,只看着她专心为自己按摩膝盖。
屋内,寂静无声。
只有夏风吹动树梢发出的娑娑声。
半晌,温氏终是忍不住低低开口。
“母亲也不是要故意隐瞒你,只是不想你担忧。为了我与老夫人起不必要的冲突。”
温氏何尝看不出老夫人是故意责罚她,可为了女儿,她也只能忍下来。
皎皎本就以商贾身份嫁入侯府,必是处境艰难,若再没了娘家的支持,恐步步为艰。
她受一点小伤无妨,但不能拖了女儿后腿。
陆皎皎依旧继续手中动作,低着头,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。
半晌,才悠悠低低开口。
“母亲能瞒得住一时,又岂能瞒得住一世。届时女儿知晓,只会怪自己对你的疏忽,不够关心你。”
“会怨恨自己,连自己的母亲也护不住。”
听出她言语中的自责,温氏忙开口解释,“皎皎,不是你想的那样的。”
她只是不想让女儿担忧。
陆皎皎拿过一旁的帕子漫不经心擦拭手心,低垂着头,遮住了眼中的一丝精光。
“母亲若不想女儿自责,愧疚。以后就别什么事都隐瞒女儿。”
温氏沉默半响,才点点头,“都听你的。”
这时,张妈妈端着熬好的药进来。
陆皎皎接过,亲自一勺一勺喂温氏喝下。
取了帕子给温氏拭了拭唇角。
喝过药后,瞧见温氏有了睡意,陆皎皎亲自扶她躺下。
温氏半阖眼也不忘叮嘱,“你回府时间也不久了,母亲己无大碍,你与三公子赶紧回侯府吧。”
说到最后,几乎是成了呓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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