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穆婉只是摇头,重新画下一个背着包裹往山外走的小人,又画了个被锁链困住的人形。
她望着林渔,眼神里盛满恳求:"走,别再回来了。"
林渔攥紧衣角,喉间涌上酸涩。
她知道穆婉的好意如同救命绳索——但每当深夜时,她总会听见地牢传来的呜咽,
看见新来的姑娘被蒙着眼拖进厢房,听见老鸨用算盘拨弄人命时清脆的声响。
那些被标价的鲜活生命,那些在黑暗里凋零的花朵,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她的灵魂,让她无法挪动半步。
穆婉的目光里盛满焦虑与心疼,可林渔不敢回望。
她站起身离去,旧伤发作的脚踝传来钻心剧痛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。
林渔死死咬住下唇,血腥味在口中蔓延。
她明白自己不过是蚍蜉撼树,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掀不翻这吃人的青楼。
但她更清楚,若此刻退缩,那些在绝望中向她求救的眼神,将成为余生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她不敢回头,生怕看见穆婉眼中的不舍,更怕看见那份担忧会让自己溃不成军。
她知道,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,只会将穆婉也拖入深渊。
唯有斩断这份羁绊,才能让在意的人活下去。
前路是死是活早己不重要,至少,她要让那些被标价的灵魂,看见一线逃离的光。
穆婉望着那道倔强远去的背影,攥紧手中的帕子,穆婉转身走向相反方向。
木屐踩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,像极了每月十五给奶奶送银钱时,拐杖叩击地面的节奏。
醉春楼的灯笼在雨雾里明明灭灭,恍惚间化作奶奶失明的双眼中,那团浑浊却温暖的光。
二楼雅间传来刺耳的调笑,穆婉下意识收紧了领口。
她想起上个月被迫接待的盐商,肥厚的手掌掐在腰上的疼痛至今未消。
可当她把银票塞进奶奶补丁摞补丁的包袱时,老人家摸索着她的脸,笑得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:
"阿婉真有本事,咱家的房梁都要换新的了。"
镜楼的铜铃叮咚作响,老鸨尖利的嗓音刺破雨幕:
"穆婉!刘公子点名要听你唱《凤求凰》!"
她应声转身,指尖抚过鬓边新换的翡翠步摇,穆婉对着铜镜扯出明艳的笑。
她比谁都清楚,醉春楼里有多少双眼睛渴望自由——
洗衣的婆子总在墙角偷偷抹泪,扫地的小厮夜夜望着高墙发呆。
可她不能像林渔那样孤注一掷,失明的奶奶还在村口破屋里等她,
那些救命的汤药钱、遮风挡雨的茅草,都要靠她在胭脂堆里周旋才能换来。
深夜卸妆时,镜中人眼尾的细纹比昨日更深。
穆婉将攒下的银票仔细塞进陶罐,突然听见地牢方向传来压抑的呜咽。
她捏紧瓷罐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暮色如墨,渐渐浸透青石板路。
林渔提着刚讨来的半块冷馒头,小心翼翼地避开巷子里的水洼,往栖身的破庙走去。
拐过最后一个弯时,她忽然听见熟悉的呜咽声,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,带着几分欣喜,又有些委屈。
昏暗中,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了起来。
那只黄狗拖着受伤的后腿,一瘸一拐地朝她奔来,尾巴摇得几乎要把瘦弱的身子带倒。
林渔眼眶突然发热,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它沾满泥污的头,
指尖触到颈间残留的半截麻绳,那是她亲手割断的。
“糖豆,你怎么还在这儿?”
她的声音发颤,把冷馒头掰成小块,递到黄狗嘴边,
“那天我割开绳子,是想让你去寻个好地方,去看看外面的花,晒晒暖和的太阳......”
黄狗却只是呜呜叫着,叼起馒头又放下,用脑袋蹭她的手背。
林渔这才发现,它受伤的后腿又添了新伤,想必是在流浪时受的。
泪水终于滚落,她抹了把脸,把黄狗搂进怀里:“傻狗,跟着我可没好日子过。居无定所,吃了上顿没下顿......”
黄狗突然抬头,湿漉漉的眼睛首首望着她,像是听懂了她的话。
林渔心中一软,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。
她想起自己也是这样,从穿越来到的那天起,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。
如今,这只伤痕累累的黄狗,竟也选择了与她作伴。
“罢了,”她轻声说,把剩下的馒头全塞进黄狗嘴里,“以后咱们就相依为命吧。你陪着我,我也陪着你。”
夜风吹过破庙的残垣,林渔靠在冰凉的砖墙上,听着身旁传来的均匀呼吸声,忽然觉得不那么孤单了。
也许前路依然黑暗,但至少,她不再是一个人。
深夜的破庙漏着风,林渔扯下裙摆一角,细细包扎糖豆渗血的伤口。
黄狗安静地趴着,温热的呼吸扑在她手腕上,偶尔抬头舔舐她沾着灰尘的指尖。
月光从碎裂的瓦缝间漏进来,在它斑驳的皮毛上投下细碎的银斑,恍惚间像是撒了一把揉碎的星光。
第二日破晓,林渔被糖豆急促的呜咽声惊醒。
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粗粝的吆喝,"那只瘸腿野狗肯定躲在这附近,抓去狗肉铺子还能换几文钱!"
她心头一紧,立刻将糖豆推进供桌下的暗格。
自己则抓起墙角的竹扫帚,装作清扫落叶的模样。
"见过一条黄狗没?"屠户模样的男人晃着麻绳逼近,刀鞘上还沾着暗红血迹,
"别藏着掖着,耽误老子做生意!"
林渔听不懂问的什么,强作镇定地摇头,余光瞥见糖豆露在外面的尾巴尖正微微发抖。
她突然将扫帚狠狠戳向地上的枯叶堆,惊起一群麻雀,
待脚步声渐渐远去,糖豆立刻扑进她怀里,喉咙里发出委屈的低鸣。
林渔眼眶发烫,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:"别怕,有我在。"
这一刻她突然明白,自己早己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女孩——至少怀中这团温热的生命,愿意与她共担风雨。
林渔数着掌心的碎银,指尖抚过那枚成色黯淡的银锭。
破庙角落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,几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裹着草席蜷缩在地,
其中一人呓语着抢夺食物,手臂无意识地挥向她的包裹。
糖豆立刻竖起耳朵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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