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抱紧装着家当的布包,起身将漏雨的窗棂又加固几分。
月光透过歪斜的梁柱洒进来,照亮墙角密密麻麻的霉斑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木的气息。
这样的日子己经持续几日,可每次外出寻找新住处,她总能在客栈门前感受到异样的目光。
“那个姑娘,莫不是天字客栈出了事的那位?”
“听说她偷了掌柜的财物,连夜逃走了......”
窃窃私语像毒蛇般钻进耳朵,林渔虽听不懂却还是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,攥着银锭的手微微发抖。
掌柜老板看上她的钱派人来偷没成功,却被反咬一口诬赖偷窃。
她当然知道这城里信息传递缓慢,可那个肥头大耳的掌柜在本地颇有势力,难保不会西处散播谣言。
“糖豆,咱们得碰碰运气了。”
她低头蹭了蹭黄狗的脑袋,糖豆立刻摇着尾巴,叼起她脚边的竹杖。
林渔深吸一口气,带着忐忑踏入清晨的街巷。
晨雾像团发霉的棉絮裹着街巷,林渔踩着满是裂缝的青石板,每一步都能溅起混着泥渣的脏水。
墙根下歪歪扭扭地支着几块破木板,勉强遮住凹陷的排水沟,腐臭的气味混着隔夜馊饭的酸气扑面而来。
褪色的招幡在风中扑棱棱乱响,几家店铺半掩着门板,露出里面积灰的货架,
老板蔫头耷脑地靠在柜台边,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打哈欠。
墙角蜷缩着几个乞丐,裹着千疮百孔的破被絮,冻得发紫的脚趾从露出棉絮的草鞋里探出来。
穿城而过的小河泛着灰绿色,河面漂着烂菜叶和破布,
岸边歪斜的竹筏用麻绳胡乱捆着,船底还在滴滴答答渗着黑水。
偶尔有辆吱呀作响的木轮车碾过,车斗里装着干瘪的萝卜,摇摇晃晃间滚出几个沾满泥的,却无人弯腰捡拾。
林渔裹紧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,糖豆的尾巴扫过墙根丛生的杂草,
惊起几只瘦得只剩骨架的老鼠,窸窸窣窣钻进墙缝里。
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,在布满青苔的砖墙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,却照不暖这破败街巷里任何一个角落。
林渔站在斑驳的青石板街头,望着沿街参差不齐的木楼。
飞檐上挂着褪色的绸幡,在风中无力地翻卷,倒像是垂死者晃动的衣袖。
货郎担子里滚出几个蔫头耷脑的萝卜,表皮布满虫蛀的孔洞,
却仍引得几个孩童争抢,惊起一旁啄食馊饭的乌鸦。
街角茶馆飘来的气味让她皱起眉头——所谓的"香茗",不过是泡了三遍的粗茶叶混着浮尘。
昨日在客栈吃到的"红烧肉",肥腻的肉块裹着焦黑的糖色,入口寡淡得如同嚼蜡。
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,舌尖还残留着昨夜菜汤里苦涩的碱味,
那是店家为了节省柴火,用未洗净的碱水强行煮烂的野菜。
糖豆蹭了蹭她的裤脚,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咽。
它今早扒拉翻倒的泔水桶,却只找到半块发霉的饼子。
林渔弯腰拍了拍黄狗的脑袋,突然想起现代便利店冰柜里陈列的鲜肉罐头,还有夜市摊飘着焦香的烤肠。
"要是有孜然和辣椒面就好了。"她望着肉铺案板上苍蝇乱飞的陈肉,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。
记忆中,北京烤鸭油亮的脆皮在炭火上滋滋冒油,薄如蝉翼的面皮裹着鲜嫩鸭肉,蘸上六必居的甜面酱.
.....想到这里,她的喉结忍不住滚动。
更别提珍珠奶茶丝滑的口感,Q弹的珍珠在齿间跳跃的奇妙触感,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。
街边忽然传来敲锣声,杂耍艺人顶着碗艰难转圈,碗里盛着的竟是发黑的豆糕。
围观百姓却纷纷叫好,掏出几文铜板打赏。
林渔攥紧袖中碎银,突然觉得这看似热闹的市井,实则像座困着万千灵魂的牢笼。
没有冷链运输,没有工业加工,连最寻常的调味品都成了稀罕物。
糖豆又急切地拽了拽她的衣角,林渔低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。
黄狗湿漉漉的鼻尖点了点她的手心,仿佛在提醒:无论身处何地,总要先活下去。
她深吸一口气,转身走向巷口那个卖胡饼的摊子——
至少,她还能想办法在这匮乏的世界里,为自己和糖豆,寻一口热食。
胡饼摊的铁锅冒着零星热气,摊主布满裂口的手捏起面团,往里面随意撒了把粗盐。
林渔盯着案板上发黑的擀面杖,突然想起现代厨房抽屉里整齐排列的烘焙工具。
她鬼使神差地用手语比划着:"老伯,可否借个灶头?我......我能用手艺换顿饭食。"
摊主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她,最终嗤笑一声让出位置。
林渔将仅有的两枚铜钱拍在桌上,转身从菜贩那里买来蔫白菜、酸萝卜,又买了半块风干的腊肉。
糖豆蹲坐在灶台边,尾巴扫过堆积的柴火,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兴奋。
破庙偷藏的野葱成了点睛之笔。
林渔将腊肉切成薄片,在铁锅里煸出金黄的油花,酸萝卜的脆响混着白菜的清甜,在狭窄的巷口弥漫开来。
几个乞丐循着香气聚拢,被摊主举着擀面杖骂骂咧咧地驱赶。
"这......这是什么神仙滋味?"摊主尝了口酸辣开胃的烩菜,胡须都在颤抖,
"姑娘,你这手艺......"话未说完,戴瓜皮帽的当铺掌柜突然挤开人群,锦袍下摆扫翻了半筐土豆:
"好香”
林渔擦了擦额头的汗,将最后一碗烩菜推给缩在角落的小乞丐。
林渔抱起糖豆时,黄狗温热的舌头正贪婪地卷着她指尖的油星。
混着腊肉焦香的热气蒸腾而上,在晨光里织成朦胧的纱。
围聚的人群盯着铁锅里残余的烩菜,喉结不住滚动,几个孩童甚至踮着脚往灶台张望。
“姑娘这手艺忒绝了!明日还来摆摊不?”卖豆腐的老汉搓着手凑近,腰间的铜钱袋随着动作叮当作响。
林渔垂眸摇头,指尖无意识着糖豆顺滑的皮毛,做出听不懂的模样。
她能感觉到人群里几道警惕的视线——天字客栈的掌柜今早才带人在街头寻她,难保不会惹来麻烦。
“莫不是个哑巴?”有人小声嘀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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