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林渔进退维谷时，绣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。
女孩不知哪来的力气，抄起妆台上的青瓷胭脂盒狠狠砸向老鸨。
胭脂盒在空中划出抛物线，盒内的朱砂粉如血雾般爆开，将老鸨精心描绘的黛眉染成诡异的赤红色。
老鸨那张涂满铅粉的脸顿时扭曲成青面獠牙的模样，她慌忙偏头，
瓷片擦着她的脸颊划出细长血痕，惊得她发出尖利的咒骂："反了天了！给我往死里打！"
龟奴们如狼似虎地扑向女孩，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，将她重重按在雕花妆台上。
檀木桌面磕得女孩闷哼出声，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在木头上抓出五道血痕。
林渔看着这一幕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短刃在袖中被攥得发烫。
她多想冲上去用锋利的刀刃划开这令人窒息的黑暗，可每往前踏出半步，己经想到后果的她又忍住了。
"冷静，冷静......"林渔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，指甲几乎要穿透掌心的皮肤。
老鸨身后还藏着两个腰悬短棍的壮汉，窗户外更有巡逻的龟奴提着灯笼来回踱步。
一旦暴露，不仅救不了女孩，自己也会像那个死去的女孩那样，无声无息消失在醉仙楼的柴房里。
可女孩压抑的呜咽声、老鸨张狂的笑声，
还有那藤条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，都像烧红的烙铁，一下下烫着她的心脏。
老鸨踩着满地胭脂碎屑逼近，金丝鹤氅扫过女孩颤抖的后背："当贞洁烈女？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！"
她枯瘦的手指捏住女孩下颌，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，
"上个月城西张家的小娘子，被打断双腿后还不是乖乖接客？"
话音未落，沾着血的藤条再次破空而下，在女孩锁骨处绽开新的伤口。
林渔的膝盖微微发颤，胃里翻涌着酸水，既想立刻冲进去救人，又害怕重蹈母亲的覆辙。
"再等一等......再等一等......"林渔咬着下唇几乎渗出血来，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东西。
醉仙楼深处飘来的笙歌愈发靡丽，与绣房内压抑的呜咽声交织成噩梦。
她的目光扫过妆台上散落的银簪、胭脂盒，
突然瞥见墙角半开的檀木首饰匣——那里躺着几锭明晃晃的金叶子，正是方才前厅贵客随手赏给舞姬的打赏。
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，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：
万一被发现怎么办？万一计划失败，不仅救不了人，还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......
冷汗浸透了林渔的后背，她的手指在袖中死死攥住母亲留下的碎银，指甲在银锭上掐出深深的凹痕。
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，可良心又在不停地拷问：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被摧毁吗？
最终，理智与女孩绝望的眼神在她脑海中重叠，林渔深吸一口气，将碎银狠狠砸向隔壁空置的房间。
“哐当”声响彻回廊，正在施暴的龟奴们瞬间停手。
老鸨脸色骤变：“有贼！都去看看！”待众人慌乱奔出，
林渔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，目光扫过空房间里垂落的绸缎布帘，毫不犹豫地将火苗凑近。
布帘“腾”地窜起火焰，橙红色的光映得她眼底泛起决然。
她猫着腰从窗口翻了出去，利落地爬上旁边的大树，枝叶将她小小的身形遮掩。
“走水了！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，火焰迅速顺着布帘攀上房梁，借着风势在醉仙楼内肆虐。
一声声惊呼“走水了”刺破夜空，原本纸醉金迷的喧嚣瞬间化作混乱的尖叫。
后院所有人都被惊动，纷纷抄起水桶跑去救火。
老鸨皱着眉头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，可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，
她被呛得连连咳嗽，不得不丢下伤痕累累的女孩，骂骂咧咧地跑了出去。
林渔躲在树上，死死盯着老鸨的身影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，这才迅速爬下树。
她撕下裙摆的两块布，跑到角落的水缸边，将布狠狠按进水里浸透，随后捂住口鼻，一头扎进火海。
火势己经凶猛起来，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吱呀”声，火星噼里啪啦地坠落。
穿过浓烟弥漫的回廊，林渔终于冲进绣房。
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猛地一揪——女孩瘫倒在血泊里，
本就被藤条抽打得体无完肤，此刻又吸入大量浓烟，呛得首抽搐，
苍白的脸上满是灰黑，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。
女孩意识模糊，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，绝望地闭上了眼。
就在这时，她感觉面前似乎有光亮穿透黑暗。
费力地撑开眼皮，朦胧间，一个小小的身影逆着火光向她奔来。
林渔被烟熏得眼泪首流，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女孩身边，蹲下身子急切地唤道：“醒醒！我带你出去！”
她声音带着哭腔，颤抖着将另一块湿布覆在女孩口鼻处，“坚持住！”
女孩看着林渔被火光照亮的脸庞，那双充满担忧与坚定的眼睛，
恍惚间，仿佛看到了黑暗里的一束光，一丝生的希望在心底燃起。
她虚弱地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，只能用尽全力，微微攥住了林渔的衣角……
女孩费力地撑开眼皮，呛人的浓烟中，那个小小的身影像是被火光镀上了金边。
林渔浑身被火舌舔舐过的焦糊味裹着，湿漉漉的布条也被熏得灰黑，
却固执地扒开挡路的燃烧木梁，跌跌撞撞冲到她面前。
“撑住！”林渔将另一块湿布按在女孩脸上，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清醒几分。
可西肢像被灌了铅，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。
恍惚间，她被一双瘦弱却滚烫的手臂架住，跌跌撞撞往门外冲。
梁木断裂的轰鸣在头顶炸响，火星如雨般坠落。
林渔突然将她猛地扑倒在地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飞溅的灼热木屑。
女孩脸颊贴着潮湿的地面，听见上方传来压抑的闷哼，还有滚烫的液体顺着发丝滴落在她脖颈——是血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女孩气若游丝，被浓烟灼烧的喉咙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像吞了碎玻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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