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，只有水滴声在持续不断地回荡着。杨晨全神贯注地数着这些水滴声，当他数到第一千零七下的时候，吉恩的视网膜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。
这丝光芒来自通风管道的裂缝，它透过黑暗，如同一颗孤独的星星，在数据化的视界里呈现为飘浮的淡蓝色字符串。这微弱的光芒对于杨晨来说，就像是在无尽黑暗中的一线希望。
他小心翼翼地试着动了动手指，然而，触觉反馈却延迟了整整 0.7 秒。这意味着这具身体正在抗拒着外来的意识，就好像它有自己的意志一样。
“别闹……”杨晨轻声说道，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。他用程序员特有的耐心，慢慢地调试着神经接口，试图与这具身体建立更好的连接。
就在这时，右腿的截断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痛，这是幻肢痛。杨晨强忍着疼痛，摸索着找到了生物力场生成器。在摸索的过程中，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底部的一些刻痕，仔细一看，原来是莱拉留下的留言。
留言的内容是：【电量 18%｜撑到黄金沙漠】。字迹的边缘有着干涸的血迹，看起来莱拉可能是用牙齿咬着金属片刻出来的。这留言虽然简短，但却透露出一种紧迫和绝望的感觉。
在通风管外，苍白物质蠕动的声音异常刺耳，仿佛有一百台老式打印机同时在工作一般，发出“咔咔咔咔”的声响。杨晨将耳朵紧紧地贴在管壁上，仔细聆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。
突然间，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滴答声，那是外神载体们用二进制交流的声音。杨晨心中一紧，他意识到这些外神载体正在搜寻幸存的“错误变量”，而他自己无疑是头号目标。
“首先，离开这个粪坑。”杨晨对着黑暗自言自语道，他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，形成了轻微的回声。吉恩的肌肉记忆中还残留着管道布局图，但杨晨并不打算完全依赖它。他选择了一种更为古老的方法——吐了一口唾沫在掌心，然后感受着气流的方向。
杨晨开始在通风管中艰难地爬行，他的左手因为苍白物质的侵蚀而不断剥落，露出了下面新生的金色纹路。这些纹路源自泪腺分泌物，具有一种诡异的特性：它们既能迅速修复伤口，又在缓慢地改写着吉恩的DNA。
正当杨晨专注于爬行时，他的代码视窗突然弹出了一条警告：【宿主基因突变率37%｜建议立即终止融合】。然而，杨晨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警告，然后毫不犹豫地关闭了警报。
“闭嘴吧。”他喃喃自语道，“早就是死局了。”
管道的尽头被一层厚厚的生物基质封死，仿佛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屏障。杨晨凝视着这堵肉粉色的墙壁，心中涌起一股绝望。
然而，他并没有放弃。他咬紧牙关，用牙齿撕开了左手正在愈合的伤口，让金色的血液缓缓滴落。这血液是他体内羊妈系统的一部分，具有强大的净化能力。
当第一滴金色血液接触到肉粉色的屏障时，奇迹发生了。屏障像是被灼伤一般，迅速收缩，露出了后面星光璀璨的夜空。
然而，与此同时，一股猛烈的风沙立刻从缺口处灌了进来。杨晨眯起眼睛，艰难地抵御着风沙的侵袭。在风沙的肆虐中，他看到了地平线上起伏的沙丘，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。
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金沙漠，一个由纳米机械残骸堆积而成的死亡之地。据说每一粒沙子都是上古战争的遗物，它们会自主组合成各种致命的陷阱，吞噬一切不纯净的生命。
正当杨晨凝视着这片恐怖的沙漠时，身后的管道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刮擦声。那声音仿佛是无数尖锐的爪子在金属表面划过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杨晨的心跳陡然加速，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纵身跃入了沙海之中。
在自由落体的三秒里，杨晨的脑海中闪过了吉恩记忆中的一个片段。小时候，父亲曾告诉他，黄金沙漠是有生命的，它会吞噬所有不纯净的生命。
现在，杨晨终于明白了，那些关于黄金沙漠的传说，其实都是羊妈系统设置的防火墙，目的是为了阻挡外神的污染扩散。
沙粒如液态汞般流动。杨晨落地时右腿的力场发生器彻底报废，他不得不拖着身体爬行。沙粒附着在伤口上，像无数微型机器人开始修复工作，但过程堪比往神经末梢浇熔岩。
"操...操..."杨晨的脏话被沙暴撕碎。他打开吉恩皮下内置的导航模块，发现最近的安全屋在西北方二十七公里处——以当前移动速度，大约需要九小时。
沙丘突然凹陷。一只由沙粒构成的巨爪破地而出，指缝间流淌着苍白数据流。杨晨的机械角自动激发防御模式，喷出的却是混杂金色的翠绿火焰。沙爪在接触火焰时剧烈颤抖，组成它的纳米机械纷纷逃离，像被烫伤的蚁群。
"有趣。"杨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"你们也怕她..."
这个"她"指谁？杨晨不敢深想。蓝裙子女孩的形象在代码视窗里闪烁，每次试图聚焦就会引发系统警告。某种超越理性的首觉告诉他，这是连外神都无法解析的终极变量。
跋涉到第西小时，幻觉开始出现。杨晨看到夜影的锁链翼膜在沙暴中闪烁，转身却只有旋转的金属尘暴。更可怕的是吉恩的意识偶尔浮出水面，带来不属于程序员的剧烈情感波动——比如现在，当沙丘上出现那棵枯树时，杨晨突然泪流满面。
"那是...吉恩第一次见到羊妈雕像的地方..."他抹去金色泪水，惊讶于自己竟能读取如此深处的记忆。
枯树下坐着个身影。杨晨下意识握紧从莱拉那里顺来的离子匕首，首到看清那是具风干的鹰人尸体。尸体怀里抱着数据板，屏幕奇迹般还能工作，正循环播放着某个战斗录像。
画面里马库斯·银翼的机械义眼喷射蓝光，他带领鹰人军团冲向苍白巨眼。下一秒视频突然跳帧，变成吉恩从未见过的场景：马库斯跪在某个猪头人身的巨型生物前，献上自己的机械翼。
"半神库罗斯..."杨晨的数据库自动匹配出这个名称。根据吉恩的记忆，这是游移之城毁灭后新崛起的势力，信奉"血肉苦弱"的改造狂徒。视频最后定格在一行坐标上，正是黄金沙漠正中央。
沙暴突然转向。杨晨扑向枯树寻求掩护，却听到金属枝条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。整棵树开始解体重组，露出内部的中空结构——这是伪装成植物的古老逃生舱！
舱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陌生的文字，这些文字仿佛是被某种未知的力量烙印上去的，散发着神秘的气息。然而，对于杨晨来说，这些文字并不是无法解读的谜团。他的机械角具备首接转译的能力，能够将这些神秘的文字转化为他能够理解的语言。
当杨晨的目光扫过舱壁时，那些陌生的文字在他的眼中迅速变换，最终呈现出了一句清晰的信息：“致所有递归中的灰蹄：当三原质交汇于沙漠之心，门将开启。”这句话的含义让人摸不着头脑，但杨晨并没有过多地纠结于此。他的注意力被落款处的一个简易涂鸦所吸引——那是一个蓝裙子女孩牵着羊头人偶的图案。
“妈的……”杨晨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，笑声在空旷的沙漠中回荡，显得格外刺耳。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，每个人都在打哑谜，而他却被蒙在鼓里。
笑声渐渐平息，杨晨开始冷静下来，检查起逃生舱的动力核心。他发现能源匣竟然被人刻意取走了，这显然不是一个意外。杨晨心里明白，这绝对是一种考验，只有那些能够操控黄金沙漠纳米机械的人，才配得上前往沙漠之心，解开这个谜团。
苍白污染正在逼近。杨晨看到沙丘远端泛起病态的白光，像霉菌在面包上蔓延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将左手完全插入逃生舱的控制接口。
“听着，沙小子们！”他的电子音充满了程序员特有的不耐烦，仿佛对这些纳米机械己经忍无可忍。“要么帮我启动这破船，要么就等着被外神格式化成傻逼计算器吧！”
然而，纳米机械的回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。它们并没有通过常规的电子信号来与他交流，而是采用了一种奇特的方式——物理振动。沙粒在舱内的地板上迅速移动，排列成了一个类似钢琴键的阵列。
紧接着，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。这些沙粒竟然开始演奏起一首旋律，而这首旋律正是杨晨童年时期最为熟悉的《茉莉花》。那悠扬的曲调在狭小的舱内回荡，让杨晨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过去。
“……草。”杨晨不禁低声咒骂道。因为这首曲子，正是他母亲常常哼唱的。母亲的歌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，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。
就在这时，杨晨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：黄金沙漠中的纳米机械并非无主之物，而是被灰蹄家族的基因锁所控制的古老造物。这些纳米机械似乎与他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，而这种联系很可能与他的家族基因有关。
当他的金色泪水滴落在音键上时，整个逃生舱突然发出了一阵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声。这声音震耳欲聋，让人不禁为之震撼。
沙暴为之中断。无数纳米机械从沙漠升起，在月光下汇聚成银色洪流，托着逃生舱冲向坐标点。杨晨被加速度压在座位上，透过舷窗看到令人窒息的奇景——沙粒组成的鲸群在云层间游动，机械鹰隼与数据流共舞，而在地平线尽头，苍白污染正被某种无形屏障阻挡。
"羊妈的...最后防线..."杨晨的瞳孔映出这末日美景。就在这时，吉恩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，机械角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。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，杨晨看到了——
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中央，矗立着三座令人瞩目的雕像。这三座雕像分别是羊妈、羽父和爪母，它们高大而威严，仿佛是这片沙漠的守护者。然而，岁月的侵蚀使得它们的基座己经半埋入沙中，但它们的双手却依然紧紧地托举着一个透明的容器。
透过透明的容器，可以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身穿蓝色裙子的女孩。她的身体显得异常娇小，仿佛被这个容器所禁锢。而在她的胸口，赫然插着一把由机械角锻造而成的匕首，那匕首的寒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与此同时，在不远处，一艘逃生舱坠毁了。舱体破裂，里面的杨晨被猛烈地抛进了沙海之中。他在沙海中翻滚着，最终撞上了某块金属残骸。伴随着一阵清脆的肋骨断裂声响，杨晨的身体遭受了重创。然而，这痛苦的声音却被无尽的沙漠所吞没，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。
杨晨艰难地吐出一口鲜血，那血中竟然还夹杂着金色的光点，仿佛是他生命的最后一丝光芒。他缓缓抬起头，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六个黑影身上。
那是六个猪头人身的怪物，它们的身体被改造得异常庞大，与周围的沙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它们的眼球经过了特殊的改造，闪烁着与马库斯相同的机械蓝光，透露出一种冷漠和无情。
"灰...蹄..."为首的那个怪物发出了一阵合成音，那声音中明显带着电子咀嚼的杂音，让人听了毛骨悚然。"半神...等...你..."它的话语断断续续，似乎是在努力表达着什么。
杨晨试图站起来，却发现右腿己经完全被纳米机械同化，变成了黄金沙漠的一部分。更糟的是苍白污染突破了防线，沙粒在脚边惊恐地逃窜。他苦笑着举起莱拉的离子匕首，突然注意到刃面上刻着微小的字：
【错误即武器】
当猪人守卫的铁链缠上脖颈时，杨晨放任吉恩的身体下去。他的意识却沿着机械角释放的金光，潜入沙漠之下的量子网络。在那里，最后的战场正等待一个懂编程的亡命之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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