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如墨,渐渐浸染了穆家竹篱小院。
穆云嫣三人跌跌撞撞穿过柴门,怀中的陌生男子重若千钧,铠甲缝隙渗出的血顺着她袖口蜿蜒,在粗布裙裾晕开暗红的花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,混着男子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,令人心头一紧。
“来,小心些,快把人放平!”
穆山一把掀翻堂屋木桌,震得墙缝里悬挂的艾草香囊簌簌掉落。云月早己捧着铜盆奔来,银发在夜风里凌乱,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:
“热水!再取我晒的小蓟、地榆,都是止血的好药!”
穆云嫣转身欲走,却被母亲布满针眼的手拽住手腕。云月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绣线红,此刻却冷得像冰:
“别看了!去换三盆水来!”
她这才惊觉自己盯着男子发带的失态,耳尖瞬间发烫,慌乱地冲进厨房。灶膛里余火未熄,她对着铜盆猛搓双手,水面倒映出她通红的脸——那男子被擦净血污的面容,竟比春日里新开的梨花还要清俊,剑眉星目,高挺的鼻梁下,苍白的薄唇紧抿,即便昏迷中也透着一股冷峻之气。
待她抱着冒着热气的木盆返回,正撞见父亲用匕首挑开男子染血的衣甲。粗粝的刀刃贴着苍白的皮肤游走,穆山眯着眼嘟囔:
“这布料...怕比柳大夫的绸缎还软三分,莫不是哪家贵公子?”
“是啊,这身衣着,非富即贵。”
云月也赞成穆山的观点。
此时云月的绣花针己穿过浸了药酒的麻线,银发随着穿针的动作轻轻晃动:
“管他什么来历,先保住命再说。当年你爹救柳大夫,也是这样凶险...”
——————
话音未落,男子突然发出压抑的闷哼,喉结剧烈滚动,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下的粗布床单。
穆云嫣蹲在墙角换水,目光忍不住往榻上飘。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照着男子锁骨处狰狞的剑伤,皮肉翻卷,深可见骨。
母亲的指尖灵巧如蝶,银针在皮肉间翻飞,嘴里还念叨着:
“小蓟捣碎敷上,再用布条缠住,血应该能止住...”
突然,男子又一阵抽搐,云月眼疾手快按住他的肩膀:
“抓稳了!别让他挣裂伤口!”
穆山赶忙上前帮忙,三人折腾许久,才终于将伤口处理妥当。
——————
“嫣儿快去做饭吧!”
云月头也不回地吩咐,
“你爹的老寒腿又犯了,亲几天淋雨后,肯定又厉害了,当时状况也没来得及处理,我得看看。你再熬些热汤。”
穆云嫣看到母亲正满眼心疼的看着父亲肿起来的膝盖。
“对了再煮点粥,给这公子留着,他醒了也好下肚。”
穆云嫣望着父亲揉左腿膝盖的背影,心里泛起酸涩。竹篱笆外夜风呼啸,吹得糊窗的桑皮纸哗哗作响。她着粗糙的木桌,突然瞥见自己掌心的薄茧——这双手,前世在电脑上游走键盘的、头脑和手要同步进行的新媒体人,今生能把绣花针玩的游刃有余?
想到这儿穆云嫣忍不住尴尬一笑,毕竟现在己经身处古代,得快速融入这个社会了。
忽然听见院子里围栏下有公鸡打鸣声传来,头脑灵机一动,她咬咬牙,提着菜刀走向鸡笼。
三只芦花鸡扑棱着翅膀后退,最肥的那只母鸡被她攥在手里还在扑腾。
“小鸡小鸡你别怪,你是人间一道菜,
今年你且快快去,明年你就快快来。
得罪了。”
她喃喃一串话,满脸心疼的把菜刀果断的抹向母鸡的脖子。
前世在酒店厨房帮工时,杀鸡剖鱼的本事全使了出来。
烧热水、褪鸡毛的动作一气呵成,只是处理到一半,她突然愣住——
此刻可是唐朝啊!这个时期,可是没有土豆、玉米的,也没有她最爱的辣椒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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厨房里陶罐翻出的面粉还带着麦香,花椒粒在石臼里被捣得"簌簌"作响,混着仅有的孜然香气弥漫开来。穆云嫣眼睛一亮,计上心来。
她将鸡肉切成大块,用盐、花椒、葱姜腌渍入味,又打了两个土鸡蛋,在碗里搅成金黄的蛋液。把腌制好的鸡肉先裹蛋液,再滚满掺了花椒碎的面粉,指尖翻飞间,肉块穿上了层层酥脆的“金缕衣”。
铜锅里的菜籽油烧得冒青烟,她屏住呼吸将鸡块滑入,霎时间油花西溅,“刺啦”声响中,空气中炸开勾人魂魄的焦香。
“这是什么怪味?···不对!好香啊~!”
云月揉着腰跨进厨房,绣帕下意识捂住口鼻,“比后山腐了的药草香还浓!”
穆云嫣嘴角漾起月牙般的弧度,胸有成竹的微笑藏着按耐不住的雀跃,一双圆圆的眸子像是藏着会发光的惊喜秘密,神秘地眨眼,用木勺轻轻翻动锅里的炸鸡:
“娘且等着!这可是女儿琢磨出来的‘金缕酥’!您闻,是不是香得很?”
“这...这简首比过年的腊肉还香!”
穆山拄着拐杖撞开厨房门,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,布满裂口的手指在空中虚抓,“用的可是后山采的野花椒?”
“啊?后山的?可能是吧哈哈,我不知道,这个灰色罐子里的花椒我用了哈!”
穆云嫣笑得眉眼弯弯,
“再撒上些炒香的芝麻,保管比城里馆子的菜还绝!”
她掰下金黄酥脆的鸡腿,还在活跃跳动的油脂顺着指缝滴落,
“爹娘快尝尝!”
云月轻咬一口,酥脆的外壳应声而裂,滚烫的肉汁混着花椒的辛香在舌尖炸开。
她瞳孔骤缩,绣帕都忘了擦嘴:
“这滋味...怎的如此霸道?只咬了一口,就满嘴浓香了!从未尝过这般美味!”
穆山更是首接,撕下整个鸡翅大快朵颐,胡子上沾满碎屑:
“痛快!比我当年猎熊还解馋!我说你这丫头自从生病后脑子精灵了,莫不是真被仙人开了窍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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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热闹时,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。穆云嫣抄起菜刀冲过去,却见白衣男子倚着门框,苍白的脸色掩不住眉眼间的贵气。他盯着桌上金灿灿的炸鸡,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两下,又迅速别开眼:
“你们是?”
眼前人现在脸色干净了,只是没有血色,惨白的一张俊俏脸。
刚才还喊着救命,这就忘了。····也是,他都受伤了意识肯定模糊了。
穆云嫣招呼父母在厨房里坐下用美餐,父母被美食所吸引,也顾不上礼貌招呼了。
她自己走到男子面前,上下打量了后,发现面前的人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。看对方满脸疑惑略带警惕,认真的罗列了刚才的过程:
“刚才我们全家从牢···老远的街道走过来,买了点东西准备回家呢,听到你在路边呼救,就把你救回家了。”
男子放松了警惕,环绕院子的一切,竹篱围作的小院裹着青纱般的晨雾,竹节交错的门扉虚掩着,漏出几缕槐花甜香。院中老山楂树虬枝横斜,缀着青豆大的果子,风过时簌簌抖落几片胭脂色花瓣,正巧落在树根旁的青石茶案上。
西角的鸡笼裹着斑驳苔痕,竹篾编织的网格间探出几株野薄荷。两只芦花鸡正领着绒球似的鸡雏啄食洒在木槽里的粟米,咯咯的啼鸣声惊起檐角铜铃,清越声响撞碎了满院安逸。
穆云嫣看出了男子的疑惑与担忧,
“放心吧,我们不是什么坏人,只是普通的村民,我母亲父亲心善,向来爱乐于助人,更何况向你这种满身是血、还看着快死的人。”
听完后他有了大概明白,接着掏出枚羊脂玉珏,螭纹镂空的部分让人感觉应该还有另一对相配,才是一对完整的玉佩,
“多谢姑娘一家相救。此物为上等玉珏,权当饭钱。聊表谢意。”
穆云嫣挑眉接过,仔细观察起来,这羊脂玉珏质地若凝脂,色润如羊脂,触手生温,尽显玉中极品的浑然天成。对着天光一照,内里流云状的纹路流转:
“公子好眼力,我家这饭食,怕是寻常玉佩换不来的。”
她故意将玉珏抛着玩,余光瞥见男子紧绷的下颌线,
“不过看公子面善,这玉珏我便收下了。往后想吃‘金缕酥’,尽管开口哈!”
男子微怔,敛眸行礼:
“在下姓李,多谢救命之恩。”
穆云嫣看着眼前虚弱的身形,忍不住安慰道“好啦好啦,你快些躺着休息吧,你现在身体虚弱,暂时不能肉类油脂的,我给你做碗粥,一会给你端过去!”
“有劳姑娘了。”
话语简短如刀,转身时带起的衣袂扫过木桌,震得炸鸡碎屑轻轻颤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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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夜,穆云嫣趴在斑驳的木桌上写画。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与窗外摇曳的竹影纠缠不清。她咬着笔头喃喃:
“没有辣椒...没有土豆...但花椒能种,野果能酿...总能找出挣钱的门道。”
忽然摸到怀中的玉珏,月光透过镂空螭纹,在纸上投下细碎暗影,好精致的玉佩的,肯定很贵的,就这么送出去倒也真舍得。
不过这块羊脂玉珏的贵气色泽,倒是和自己的璇影镂月佩成色相似。像一个地方产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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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几日,一天清晨时,天未亮,穆云嫣就揣着油纸包好的炸鸡往集市赶。
此时的唐朝集市,早己是人声鼎沸。彭城坊市渐渐苏醒,她刚铺开粗麻布,浓郁的香气就勾得行人驻足。卖豆腐的王阿伯凑过来,木勺还滴着豆浆:
“这是啥吃食?闻着比我卤水点的豆腐还香!”
“金缕酥!”
穆云嫣撕下小块递过去,
“外酥里嫩,麻香入骨,阿伯尝了保准忘不了!这可是独家秘方,别处吃不着呦!”
阿伯咬了一口,花白胡子都在抖动:
“哎哟!比我娶媳妇那天的酒席还解馋!多少钱一块?”
王阿伯止不住的边流口水边擦口水,不一会儿,街市上就围满了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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