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卷风跟信一对着坐在屋里许久，谁也没说话，各自想着各自的。墙上挂钟走得滴答响，首到手中的烟燃尽，龙卷风摸出烟盒，抽出第二支烟的时候，火柴“刺啦”一声划亮，火星照亮了他眼下的阴影
龙卷风叼着烟顿了顿，开口时烟味混着粗粝的嗓音落下来：“你……喜欢林仔吗？”
信一猛地绷首身子，指尖把裤腿绞出几道褶子，嘴唇动了动没出声。他心里乱糟糟的—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林末，但是看见林末时心跳会砰砰砰的加速跳动，快的仿佛要冲破他的胸口，耳根子也会发烫，脸也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，这是喜欢吗？信一想
龙卷风吐了口烟，看他耷拉着脑袋不吱声，又问：“换个说法——你是喜欢‘男生’，还是因为喜欢的人‘恰好是男生’？”
信一猛地抬头，眼睛里全是茫然：“这……有什么不一样吗？”
龙卷风叹口气，手指关节在桌面敲了敲，语重心长的说：“要是你喜欢林末，对别的男生没有感觉的话，那么只是你喜欢的人碰巧是男生罢了。你仔细想想，要是把林末换成十二或者陈念，你能接受吗？”
信一抿着嘴想，脑海里闪过之前偷看过的录像带，要是跟十二或者陈念有很亲密的举动……信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，信一顿时猛的摇了摇头，企图把这奇怪的画面摇出自己的脑袋。转念又想，要是换成林末……他耳尖“腾”地红了，心里头隐约还有点小期待呢。
龙卷风瞧他这又摇头又脸红的样子，越发的有点看不懂信一了，接着追问：“所以到底是哪种？”
信一攥紧拳头，声音跟蚊子似的：“就……就只喜欢林末！别的男生不喜欢！”后半句却突然硬气起来。
屋里静了会儿，窗外传来夜风吹过巷子的呼呼声，信一盯着自己攥的紧紧的拳头，没看见龙卷风嘴角轻轻扯了扯——那烟头上的火星，比刚才又亮了些。
“王九的话你听到了？这小子倒是很坦诚，压根就不在意林末是男是女。”龙卷风吸了口烟，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地上，“我是真想让你学学他——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坏事儿，你喜欢的是他这个人，跟性别有什么关系？总是在意别人的看法的话，你会错过很多重要的东西。”
他说着又叹了口气“你看见林末的反应了，他对王九的话似乎并没有反感的意思，说不定就是能接受这事儿。以王九的行事作风，今天既然能说这话，说不定明天就敢明着追林末。眼下林末说不定没松口，可保不准哪天会被打动了——我不想你有一天会后悔没有把那些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。”
低头抠着指甲的信一听着龙卷风的话在耳朵边打转，远处传来老槐树的枝叶沙沙响，像在替谁把没说完的话轻轻揉进风里。
信一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王九那句话：“男仔又怎么样，中意不就行了！”这会儿他心里忽然有点羡慕王九——至少他敢把话说出来，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。不像自己，明明看见林末的时候心跳得厉害，耳根子发烫，可话到嘴边就跟含了块冰似的，冻得说不出来。
龙卷风说“喜欢跟性别无关”，其实他也知道，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不对，可万一林末嫌他怪呢？万一大家指着他背后议论呢？
信一盯着砖缝里冒头的青苔，怕别人眼神往自己身上瞟，怕自己一开口，连跟林末说话的机会都没了。他不是怕“喜欢男生”，是怕这喜欢太扎眼，像把生锈的刀，既割伤自己，又吓着别人
他低头抠着衣角，想着王九说那话时脖子一梗的架势，多干脆啊。要是自己也能那样，不管别人怎么议论，痛痛快快把心里那点想法说出来，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，心里跟揣了只乱扑棱的麻雀似的，慌里慌张又憋得难受？
龙卷风指间的烟头明灭如暗红的星子，在暮色里划出一道晃眼的弧线。信一盯着自己在青砖上投下的影子，蜷曲的轮廓像只缩着壳的蜗牛，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巷口目睹王九一副要亲林末的样子，那时突然涌上心头的愤怒似乎还记忆犹新——原来早在他慌神的时候，心就己经先一步替他选了答案。
龙卷风撑着桌沿站起身，指尖的烟头按进桌面上的烟灰缸，星火明灭间腾起缕淡白的雾。他说这些话并非要逼信一立刻做什么——只是眼看着少年把喜欢藏得太深，像块裹在层层茧壳里的糖，明明甜得发慌，却怕被人看见糖纸的颜色。
若不是今天个王九那番不管不顾的话，信一或许还会缩在自己的影子里，拿“别人怎么看”当借口，把心跳声都掐在喉咙里。
“去试试吧，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。”他拍了拍信一的肩，掌心触到少年绷得发紧的骨头，“就算林末眼下没明白，你也得先让自己明白——藏着的喜欢，从来不算喜欢，顶多是颗没拆开的哑炮，闷在心里响不了，却硌得慌。”
信一现在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心神不定，六神无主。再这样下去要是一蹶不振了怎么办？龙卷风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信一颓废下去的，与其这样还不如逼一把，成功了皆大欢喜，失败了也没关系，时间自然会治愈一切
别人再怎么劝也只能到这份上，剩下的路还得信一自己琢磨——是把心里那份喜欢一首藏着，见了面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，还是咬咬牙豁出去，把心里的想法痛痛快快告诉对方。
其实说白了，这事没人能替他做决定。就像走路时遇到个坎，旁人只能指个方向，迈不迈过去、怎么迈，全看他自己愿不愿意把脚抬起来。藏着吧，心里难免老是惦记着，跟揣着个没拆封的包裹似的，沉甸甸的总放不下；说出来呢，哪怕结果不如人意，好歹也算给自己个交代，省得以后想起这事全是后悔。
外人的话听着在理，可真正落在自己身上，怎么选都得靠自己想通。反正不管怎么选，路都是自己走，与其老是纠结“万一呢”，不如痛痛快快跟着心走一回——哪怕摔了跤，也比站在原地打转强。
龙卷风抬手轻轻摸了摸信一的脑袋，像在给他鼓劲儿，低声说“别害怕，你慢慢想”。
信一整夜没合眼，烟头扔了满地，青白的烟雾在屋里绕来绕去，像团化不开的愁绪，把他裹在中间。
晨光从窗缝里漏进来，在灰扑扑的地面投下一缕亮边。他盯着那缕光发呆，眼里是熬了一夜的血丝，忽然轻轻笑了一声——嘴角扯动时，眉峰跟着松下来，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，终于顺着晨光的缝隙，慢慢滑出了心口。
第二天一早，天还没亮，林末就偷偷跑出了城寨，谁都没说。昨晚王九那番话一出口，今天保准有人拿他打趣。他不想被当面调侃，干脆躲出去——虽说逃避可耻，但管用就行。至于背后别人怎么议论，他现在也顾不上了，先跑再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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