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吉时到——"
管家击掌三声，献礼开始。
太子率先起身，"孤代母后献紫檀嵌玉如意一对，愿外祖父松柏长青。"随从捧上的锦盒中，如意通体紫光莹润，显然是南海贡品。
乔寂尘献上塞外良驹，"此马名'踏雪'，可日行八百里。"那马通体漆黑，唯西蹄雪白，神骏非常。
君晔恒今日也来了，一袭月白锦袍，他走上前，含笑拱手，“晔恒代母妃献上《松鹤延年图》，祝老国公福寿康宁。"
“好好好，三皇子殿下有心了。”宁国公抚着胡须，那笑容很标准。
轮到南家时，南正咏刚捧出翡翠寿桃，南暮晚把那方松烟墨也呈递上，刘姨娘此时却突然抢步上前，"妾身绣了百寿图，愿老国公福寿绵长！"
满座哗然，妾室岂有资格在这等场合献礼？
老国公笑容微僵，正要开口，门外突然传来尖细通传：
"圣旨到——"
李公公手持黄绢踏入，满园宾客齐刷刷跪倒。
"奉天承运皇帝诏曰：宁国公裴申，忠勤体国......特赐西域葡萄酒十斛，南海珊瑚树一对，另赐定远侯裴绪明光铠一副，钦此！"
众人还未谢恩，李公公又捧出个小匣，"陛下私赐老国公的，说是......"他压低声音，"您最爱的岭南荔枝。"
满堂哄笑中，南暮晚注意到裴绪唇角微扬，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。
宴席间，南巧仪又开始作妖，"姐姐尝尝这葡萄酒？"南巧仪突然凑近，手中琉璃盏"不小心"一歪，紫红酒液全泼在南暮晚衣袖上。
“哎呀，姐姐对不起，妹妹不是故意的，请姐姐恕罪。”
晋王妃见状蹙眉，"云裳，带南大小姐去更衣。"
南暮晚道谢，起身时裙摆轻旋，绣鞋"恰好"踩住南巧仪披帛，"刺啦"一声，那价值百金的蹙金纱帛裂作两截，露出里头廉价的衬裙。
"哎呀，妹妹，你这裙子还是太长了，绊倒我事小，万一绊倒其他人，就不好了。"说完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，身后传来南巧仪压低的尖叫。
该死的南暮晚！
裴绪也注意到了这边，原来她就是南府嫡女，之前饭桌上母亲和舅舅说的女子就是她……
裴绪思绪飘远了些，看来对方是个不会吃亏的主，那庶妹欺负不了她。
南暮晚更衣出来，君晔恒竟等在廊下。
"南姑娘。"他扬起一抹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，"那日诗会输给姑娘，晔恒心服口服。"
南暮晚后退半步，"殿下谬赞。"
"姑娘何必疏远？"君晔恒逼近，"南姑娘才情了得，不知是否会抚琴，若擅长琴技，可否挑个时间，和我一起切磋切磋？"
南暮晚现在看到这个人就犯恶心，疏离地摇头，“让殿下失望了，我不擅抚琴。”
说完，她抬脚匆匆离去。
君晔恒脸色微变，只好跟了上去。
这个女人，太难拿下了。
重回宴席，正逢上菜，美味佳肴令人应接不暇。
一道金齑玉鲙，鲈鱼片薄如蝉翼，佐以金橙丝；一道驼峰炙，撒着西域孜然，油脂滴落火炭滋滋作响；还有贵妃红，是用荔枝汁染就的酥山，堆成雪山模样。
中央的舞姬们踏着《霓裳羽衣曲》翩跹而至，水袖翻飞间，如一只只起舞的蝴蝶……
酒过三巡，南巧仪突然起身，盈盈一拜，"巧仪新学了一支《春莺啭》，愿献丑为老国公贺寿。"
席间众人神色各异，庶女主动献艺本就不合规矩，何况这舞曲是教坊专为宫廷所编。刘姨娘却满脸得意，显然早知女儿打算。
乐起，南巧仪挥袖旋转，腰肢如柳。可惜第三转时踩到裙角，险些栽倒。南暮晚正专心剥着金橙虾仁，连眼皮都未抬。
舞毕，南巧仪气息未平便娇声道，"姐姐琴艺超绝，特意为老国公谱了新曲呢——"
满座哗然。
这庶女爱出风头就算了，怎么还拿她嫡姐开刀呢？
晋王妃自从上次听了齐贵妃对南暮晚的赞叹后，便对这位小辈有好感，便想着替她解围，故而蹙眉道，"南大小姐若不便......"
"谢晋王妃关心，不过臣女确有一曲。"南暮晚擦净指尖，缓步走向台中央的琴案，"《松风祝寿引》，请妹妹伴舞。"
南巧仪僵在原地——这贱人何时会弹琴了？！
而且，还让她伴舞？
南暮晚指尖拂过琴弦，她学每样东西都很快，只不过对琴棋书画这些不怎么感兴趣，娘亲在世时，便给她请了师傅教她这些技艺，她儿时顽皮，为了避免表演，便一首谎称自己学不会。
母亲去世后，祖母还是会严格要求她学，她便把全部教学都学会了，但依旧对这些东西没什么追求，便继续谎称自己不是学这些东西的料。
刘氏和南巧仪便信以为真，和南正咏一块耻笑她胸无点墨，像她这样的南府嫡女出去实在是丢南府的脸。
回忆总是伤人的，母亲去世后，她在南府的这些年，除了和祖母的相处，其他时候，都是不愉快的回忆。
"铮——"
第一个音就如金戈裂帛，紧接着十指翻飞，快板段落似山涧奔流。这是她改编自《广陵散》的杀伐之曲，却在转调处化作松涛阵阵，正是贺寿的意象。
南巧仪手忙脚乱跟着节奏，胡旋舞跳成了醉汉踉跄。当南暮晚突然加速到"滚拂"技法时，她彻底跟不上，"扑通"跌坐在地。
裴绪握着酒杯，看向琴案边从容的少女，母亲和舅舅前不久还说她"温婉贤淑"，这分明是只藏爪的猫儿。
曲终时，老国公大笑，"好！当赏西域葡萄酒一斛！"
老国公和晋王妃对南暮晚的表现都很满意，眼底露出深深的赞赏。
太子和太子妃也都一并鼓掌。
南暮晚谢赏回座，经过君晔恒席前，听他低声，略带些咬牙切齿的意味，"南大小姐藏得够深啊。"
"不及殿下万分之一。"她微笑颔首，眼底结着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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