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梨眼眸微转，忽道，“我听闻，户部侍郎南正咏的嫡女南暮晚，近来在京中颇受赞誉？”
裴棹执杯的手一顿，抬眼看向姐姐，“阿姐怎会突然提起她？”他记得，这位南府嫡姑娘似乎不怎么在众人面前露面，很少参加各种宴会。
裴梨淡淡道，“前几日入宫看皇后娘娘，那时齐贵妃也在，听她提起，说这姑娘气度不凡，连扶月都对她青睐有加。”
老国公若有所思，“南家……可是长宁郡主的女儿？”
裴梨点头，“正是。那孩子母亲去得早，但外祖是庆亲王，身份尊贵，家风也正。而且，南暮晚聪慧过人，前些日子的赏花宴上，连三皇子都在她手上吃了亏。”
“哦？”老国公挑眉，“竟有此事？”
裴梨将赏花宴上的事简略说了，老国公听罢，抚掌大笑，“好！有胆识，有才情，这才配得上我裴家的儿郎！”
裴梨微微一笑，“既如此，不如等绪儿回京，寻个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？”
裴棹点头，“六月十七寿宴，南家必在受邀之列，到时再观其行止，若合适，再议不迟。”
六月十五，天光晴好。
有明大街上人头攒动，百姓们挤在道路两侧，翘首以盼。小贩们早早收了摊，孩童骑在父亲肩头，姑娘们踮着脚尖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城门方向。
今日，是定远侯裴绪班师回朝的日子。
“听说裴将军射落了匈奴左谷蠡王的两只耳朵！”
“是啊！而且陛下亲封了侯爵，他才十九岁啊……”
议论声此起彼伏，街道上万分热闹。
今日南暮晚带着舒窈出了门，去了趟药材店，她怀中抱着刚买的艾草和川芎，指尖还沾着药材的清苦气。舒窈跟在她身后，小声道，“小姐，咱们绕道走吧，前头人太多了。”
南暮晚点头，“嗯。”她抬眸望了眼拥挤的人群，准备转身和舒窈走另外一条路，主仆二人刚挤到街心，忽听前方一阵骚动。
“来了来了！”
“是玄甲军！”
人群瞬间沸腾，如潮水般向前涌去。南暮晚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踉跄，怀中药包散落大半。她刚要弯腰去捡，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——
有人推了她！
南暮晚重心不稳，猛地向前扑去。而正前方，玄甲军先锋的黑马己扬蹄而至！
铁蹄距离她的心口只剩三尺——
电光火石间，她抓起地上散落的艾草包狠狠掷向，同时腰肢一拧，借势滚向道旁货摊。
“嘶——！”马匹受惊扬蹄，堪堪从她衣角踏过。
尘埃落定，南暮晚撑着青石板起身，忽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背上。
她蓦然回首——
十丈外，裴绪高踞墨色战马之上，玄铁铠甲映着日光，泛出冷冽的寒芒。
少年将军未戴头盔，高束的马尾被风拂起，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。他的眉如出鞘利剑，眸似寒潭深水，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。
南暮晚呼吸微滞。
上一世塞外风雪中，那个万箭穿心的身影与眼前人重叠。
风吹起她月白的裙裾，裴绪这才注意到，少女发间竟无半点珠翠，唯有一支白玉兰簪，衬得她眉眼如画。而她脚边散落的药材，此刻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苦香气。
西目相对，街巷喧嚣倏然远去。
“小姐！”舒窈终于挤过来，声音发颤，“您没事吧？”
南暮晚收回目光，余光扫向人群，“方才有人推我。”
舒窈睁大眼睛，有人要加害小姐，她的目光立刻在人群中逡巡一番，但己经看不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了。
南暮晚冷笑，那人倒是溜得快。
那黑马上的士兵慌忙勒住缰绳，翻身下马，几步奔至南暮晚面前，单膝跪地抱拳道，"姑娘恕罪！小人一时控马不及，险些伤到姑娘，实属不该！"
他铠甲上还沾着边关的风尘，额角渗出冷汗，显然是吓得不轻。
南暮晚拂了拂裙摆上沾染的尘土，摇头道，"无碍，方才是我被人推搡，才跌到马前，并非你的过错。"
士兵闻言一怔，抬头看向眼前这位素衣少女，她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，衣饰简素，可眉眼间却自有一股沉静气度，竟无半分惊惶怨怼之色。
"姑娘宽厚，小人惭愧。"他郑重道，"只是姑娘可有伤着？若需要医治，小人立刻派人……"
"无妨。"南暮晚微微一笑，目光扫过周围仍在涌动的人群，"只是这有明街行人众多，你们日后行军还需再缓些。今日若是个孩童跌出来，怕是躲闪不及。"
士兵面上一热，连连称是。
南暮晚弯腰捡起剩余的药材，“回府。”她带着舒窈头也不回地走向巷口。
陈妄见裴绪停了下来，便驱马上前，“将军，可要继续前行？”
“等一下。”
待队伍稍停，裴绪冷眸扫向那名士兵，声音沉冽如霜，"有明街乃京城要道，行人众多，你身为先锋，纵马疾驰，险些伤人，该当何罪？"
士兵单膝跪地，冷汗涔涔，"属下知错！请将军责罚！"
裴绪指节轻叩马鞍，漠然道，"罚俸三月，杖二十。若再有下次，逐出玄甲军。"
士兵重重叩首，"谢将军开恩！"
裴绪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，终是收回目光，“传令全军，行军缓行，马蹄不得踏过中线。”
“是！”
.
南暮晚回到侍郎府，关了房间，“小姐，”舒窈红着眼眶捣药，“今日太险了，若是那马蹄……”
“不是意外。”南暮晚目光冰冷，“有人想让我死在马下。”
她需要有自己的一些势力了，不然太过被动，要是有人暗中要弄死她，她没有反击之力，极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。
想要她死的人，除了南巧仪和刘氏，她想不出来还有谁，君晔恒前世之所以娶她，是为了谋取她祖父的兵权，这一世也同样，故而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下手。
“小姐，这人，会不会就是二小姐？”
“嗯，我猜极有可能。”南暮晚眼底泛起一抹冷意，“看来，不给她一点真正的教训，她是不会学乖了。”
.
心仪居。
南巧仪将茶盏狠狠砸在男仆脚边，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粗布裤腿上，烫得他浑身一颤，却不敢躲。
"废物！连个弱女子都推不准？"她压低声音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，"那马蹄若是踩实了，她今日就该横着回府！"
这个人就是今早她安排跟踪南暮晚的，命令对方找机会在外面给女主一个教训，男仆跟踪了一路，最后决定在回来路途中下手，本以为大小姐会中招，却不想被她给躲开了。
男仆跪伏在地，额头抵着青砖，"二小姐明鉴，那大小姐身手极快，小的刚推出去，她竟将身子往地上借力一滚，精准躲开了马蹄……"
"闭嘴！"南巧仪一脚踹在他肩上，"滚去柴房领二十藤条！"
男仆连滚带爬退下时，外头突然传来丫鬟惊慌的通报，"二小姐，大小姐过来了——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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