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走廊的灯光昏黄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。王小虎坐在病床旁,眼睛一首盯着小李裹着纱布的脚踝。
“你别老皱着眉头,吓得护士刚才问我是不是你家属。”阿强站在门边,靠着墙,嘴角带着笑,“放心吧,人没事。”
王小虎没笑,他脑子里还回响着昨天工地那一声巨响,小李跌落模板脚扭曲的画面,一切都太近,近得让他回不过神来。
“这脚估计得养上好几周。”小李虚弱地笑着说,“小虎,你还得顶上我这班了。”
王小虎点了点头:“你安心养,我替你顶着。”
病房陷入短暂沉默。
夜里出事,小李被送到医院,王小虎和阿强是跟着急救车一起来的。他们两个一夜未合眼,现在天己经亮了,但他们还没离开。
“你现在是不是开始怀疑这日子到底图个啥了?”阿强走到窗边拉开一角窗帘,阳光斜射进来,尘埃在光束中飘浮。
王小虎没吭声。
“我也想过,干嘛十西五岁不去上学,跑到这种地方给人家搬砖?可后来想明白了,留在村里更没出路。”阿强转头看着他,“你记得你跟我说过,你要是能攒下一千块,就买个收音机回村听戏?”
王小虎点点头,忽然笑了笑,那笑带着点苦涩:“现在我只想攒够车费回家。”
“那你就回去吧。”阿强走近一步,拍了拍他肩膀,“没人逼你留下,这种日子,不是人人都扛得住的。”
王小虎抬起头,目光里闪着倔强:“我不是扛不住。我只是,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。”
阿强叹了一口气,语气认真了些:“我跟你说句实话,我以前也崩溃过。那时候在砖厂,干到凌晨一点,砖压断了我半个脚指头,血都流干了,我也想过逃,想过不干了。可日子还是得过。”
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糖丢给王小虎:“我那时候唯一的慰藉就是这玩意儿,一块糖,吃着能撑过一整夜。”
王小虎把糖握在手里,心里有点发酸。
“你还年轻,你以为自己懂了,其实还差得远。”阿强继续说,“小李这次的事,给咱们提了个醒——命,是自己的,别为了几块钱,把命搭进去。”
“可我不干这个,我能干什么?”王小虎喃喃问。
“学点技术。”阿强眼神坚定,“我准备过段时间去学电焊,听说那东西干得好,一个月能挣好几千,咱不能一辈子搬砖。”
病床上的小李也插话了:“小虎,听阿强的,不要光靠力气,咱也得用点脑子。”
王小虎点了点头,那糖仍紧紧攥在手心。他忽然意识到,成长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,是在一次次崩溃和挣扎后,仍能咬牙走下去。
回去的路上,天色微亮,街道上水洼未干,映着斜斜晨光。
王小虎走在阿强身旁,步子不快,却比以往更坚定。
“阿强。”他忽然开口。
“嗯?”
“你学电焊那天,喊我一声。”
阿强扭头看了他一眼,笑了:“好小子。”
晨光穿过两人肩头,一条微光的路,仿佛正铺展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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