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十八，暴雨倾盆。陈然站在县公安局走廊里，望着窗外被雨水砸得模糊的路灯，手机屏幕亮着朱伟发来的定位——“市人民医院住院部13楼”。
陈然捏了捏口袋里的U盘，里面是红姐的完整口供，还有振国物流园与南部新区违建项目的资金往来表。
“陈县长，朱局爱人醒了。”秘书小张举着伞跑过来，裤脚沾着泥，“医生说……是急性肝衰竭，得换肝。”
陈然的瞳孔骤缩。三天前他还在面馆听朱伟说“老婆下周化疗”，怎么突然就肝衰竭了？他立刻拨通朱伟的电话，响了五声才接通，背景音嘈杂，混着仪器的蜂鸣。
“陈县长……”朱伟的声音哑得像砂纸，“我老婆昨天还好好的，今天突然……医生说可能是药物反应，她最近总说头疼，我还以为是化疗副作用……”
陈然的后颈窜起凉意。他想起上周在面馆，朱伟喝得红着眼眶说“我老婆明天要做第一次化疗”——原来那不是“明天”，是“昨天”。钱振国的人，怕是早就买通了医院的护工，在朱伟妻子的药里动了手脚。
“你别慌。”陈然深吸一口气，“我现在去医院。你把所有证据备份三份，一份给我，一份给老徐，一份藏在你老婆病房的床垫底下。”
“陈县长……”朱伟突然压低声音，“刚才有个护士来换药，我看她袖口绣着‘金玉轩’的logo——钱振国常去的会所。”
陈然的心沉到谷底。钱振国这是连环计：先毒朱伟妻子，再通过医院的人监视朱伟，甚至可能在他病房装了窃听器。他必须立刻行动，否则朱伟全家都可能被拖进深渊。
市人民医院13楼走廊，消毒水味呛得人睁不开眼。陈然隔着病房玻璃，看见朱伟正蹲在床边，握着妻子的手。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蜡黄，脖子上插着输液管，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“滴滴”声。
“朱局。”陈然推开门，“我联系了省人民医院的肝移植专家，明天上午到。你先把老婆的病历和缴费单整理好，我让小张去办转院手续。”
朱伟抬头，眼眶通红：“陈县长，我……”
“别说话。”陈然打断他，指了指床头的保温桶，“这是我让食堂炖的鱼汤，你先喂她喝点。”他转身要走，又回头补了一句，“手机调静音，别接任何陌生电话。”
刚走出病房，陈然就接到张树立的电话。县委书记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疲惫：“陈县长，来县委一趟。钱振国刚才找了我，说他老婆在上海治病，你要是再‘针对’他，他老婆的后续治疗费用，县财政可兜不住。”
陈然在楼梯间停住脚。他知道张树立在怕什么——钱振国的老婆是市投资公司副总，真要闹起来，市里怪罪下来，晋城的“新旧动能转换示范区”观摩团就得黄。
“李书记，钱振国在威胁您？”陈然的声音很稳。
“他没明说。”张树立叹了口气，“但他老婆昨天给我发了条微信，说‘治病要花钱，总不能让老百姓背锅’。陈县长，我不是怕他，是怕闹大了，晋城的局面不稳。”
陈然沉默片刻：“书记，您信我吗？”
“我信。”张树立立刻说，“当年你跟着老书记查开发区土地漏税，熬了三个通宵没合眼，最后把蛀虫全揪出来了。我信你有分寸。”
陈然笑了：“那我今晚就把朱伟妻子的情况整理成报告，明天上午请您过目。另外……”他压低声音，“钱振国在市医院安排了人，我可能需要借您的名义，让市局派两个便衣过去守着。”
晚上十点，陈然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《南部新区盘活方案》，突然听到窗外传来汽车鸣笛。透过百叶窗，他看见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在政府大院门口，钱振国从车上下来，仰头往他的办公室张望。
陈然抓起桌上的U盘，塞进抽屉最深处。门被敲响时，他己经换上了便装，把U盘揣进了裤兜。
“陈县长，钱副县长找您。”小张的脸色有些发白。
钱振国站在门口，手里拎着两瓶茅台，脸上堆着笑：“陈县长，听说你老婆刚生完二胎？我老伴儿说让我给你带两瓶好酒，给孩子冲冲喜。”
陈然接过酒：“谢谢钱副县长。不过我老婆对酒精过敏，酒得先放您这儿。”
钱振国没接话，目光扫过陈然的办公桌：“陈县长最近忙啥呢？我怎么听说你在查南部新区的旧账？”
“哦，那是我失职。”陈然指了指桌上的《南部新区拆迁补偿款发放明细》，“前几天有群众反映补偿款发错了，我让农经站重新核对了。钱副县长要是方便，帮我看看这表格？”
钱振国的手悬在半空，没接。他盯着陈然的眼睛看了三秒，突然笑了：“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，但别把事做绝了。南部新区的事，牵扯的人多，你要是查得太深……”他没说完，拍了拍陈然的肩膀，“我先走了，你忙。”
凌晨一点，陈然在书房翻看着朱伟刚发来的加密文件——钱振国老婆公司的银行流水，显示上个月有一笔三百万的转账，收款方是“瑞士某私人银行”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张树立发来的短信：“陈县长，市里来电话，说明天要听南部新区的汇报。你准备一下，重点说‘盘活存量资产’，别提‘反腐’。”
陈然盯着短信，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，最终回复：“明白。”
窗外，雨还在下。陈然走到窗前，望着楼下被雨水打湿的“为人民服务”标语。他知道，自己刚才的妥协，是为了更长远的布局——只有先稳住张树立，才能保住朱伟；只有保住朱伟，才能拿到钱振国的致命证据。
而钱振国的攻击，才刚刚开始。他下一个目标，会是自己吗？
陈然摸了摸裤兜里的U盘，里面装着南部新区的“死刑证据”。他笑了笑，转身关掉了台灯。黑暗中，他的轮廓与窗外的雨幕融为一体，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剑，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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