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彻底黑了,院门口传来一阵板车滚轴子压地的“咕噜噜”声。
李文川正翻身准备睡觉,听到外头有人一边喘气一边喊人:“小心点小心点……再蹭一下他裤子就废啦!”
他眉头皱了下,没动。他知道,这是把傻柱送回来了。
院子里乱哄哄的。
“哎哎哎,灯开着呢!赶紧推进去!”这是刘光齐的声音,听着比傍晚更兴奋,像抢答题答对了似的。
“慢点慢点——你抬头别晃着,缝了针呢!”前头刘光福满脸是汗,紧张得手都不敢松。
板车上,傻柱侧着身子躺着,脑袋缠着厚厚的纱布,一只眼还半睁不睁的,嘴角歪着,鼻梁下贴着止血贴。他上身衣裳凌乱,裤腿撕开一条口子,脚上的解放鞋只剩一只,另一只光着的脚趾瑟瑟发着抖。
“哪位拿下他这只鞋啊,别一会儿让人捡去当成好鞋穿了。”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句。
阎解成在提着药,小声嘟囔:“这车还是从张家后院借的,明儿一早得还。轮子这一路给颠得咯吱咯吱响,得上油。”
众人推着车刚进院,屋门一扇扇地打开了。
这时,何雨水从屋里跑出来,手里拽着一件旧棉袄,头发乱着跑了出来,神情慌张,连鞋都没穿好,一只后跟踩着,眼圈发红:“我哥咋样了?咋缝针了?!”
“歇着歇着,能说话了。”刘光齐朝她努努嘴,“缝了针,没伤着骨头。但得养伤,医生说这几天不能碰油烟。”
“我给他换褥子!”何雨水顾不上寒风,转身就往屋里跑。
“你们送哪家医院的?”刘海中也出来了,一手提着手电筒,一手扣着布衫扣子,眼神慌慌的,“这都几点啦?人没事吧?”
前头灯亮了,一大爷易中海披着件长褂出来了,扫了一眼板车上躺着的傻柱,眉头一皱:“柱子出血止住了没?缝针的是外科的医生还是实习的?”
“我们送的是市区中医院。”开口的是许大茂。
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,声音带着烟嗓子:“挂的急诊,护士给他脑袋冲了血、缝了七针,又打了破伤风——医生说脑壳没伤着,挺结实的。可惜那锅盖。”
“那玩意有啥可惜的?”贾东旭从阴影里蹭出来,声音低,“怕不是都拍弯了。”
阎埠贵跟在最后,脸比夜色还黑,嘴里念念叨叨:“我这车刚打蜡三天,轴承还新,结果好家伙,一顿折腾回来连漆都掉一块——你们别装听不见啊,这车油得有人管。”
空气顿时有点冷场。
刘海中显然是被李文川晚上的话刺激到了,主动要承担起领导责任。
老脸扯出个笑容:“老阎啊,你一出手准没差,这车借得好、用得正,咱院儿就得靠你这样的有担当的人。院里有事,头一个想起的就是你,我们做领导的要乐于为人民奉献,你看——你这不就立功了?”
三大爷冷哼一声,没再接话。
这边院子里正搀着傻柱往屋里走,西下乱成一锅粥,忽听“吱嘎”一声,
西屋那道破门猛地被拉开。
贾张氏披着一件旧棉袄,头发乱得像鸡窝,脚下拖着一双解放鞋,咔哒咔哒踩出门来,嘴里早骂开了:
“干啥呢干啥呢!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啦?你们当这是唱夜戏呢?”
贾张氏叉着腰往前一冲,声音尖得像划锅底的勺子:“吵得我脑袋嗡嗡响,我要不是心疼我家东旭,我今天非得拿大扫帚抽你们一遍!”
她说着就扫了一眼那边灯还亮着的屋子,眼珠子一瞪,立马改口骂:“就那新搬来的李文川,晦气玩意儿!”
缓了口气又叉着腰说“我就纳闷儿了,咱这院子原来清清静静的,他一来事儿就不断!不是打人就是出血,还能不能过日子了,他那屋不是屋,是个阴窝子!”
她转头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不吭声的贾东旭,立马语气一转,心疼得首拍大腿:
“东旭啊,你也是!你就不该跟傻柱那混小子一块儿跑,他哪有个正形?你跟他搅和久了,早晚得出事。妈可就你一个儿子,你要有个好歹,妈可怎么活呀!”
贾东旭站在门边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见贾张氏丝毫没有收敛的样子。
一道身影慢慢从屋檐下走了出来,是易中海。
易中海拢着袖子,脸色沉着:“贾张氏,大半夜的,你嚷什么呢?”
贾张氏一听这声音,先是嘴一哏,然后立马把腔调压了下去:“哎哟我这不是……我就是太心疼东旭啦,你可是他师傅,你比我还亲,我一着急才喊出来的
……柱子也是个好孩子,就是心太软,被人算计还不吭声,您说我这个当邻居的,我不帮着说句话,心里难受呀。”
易中海看了她一眼,不说话。
贾张氏悻悻地闭了嘴,嘟囔着回头走人,嘴里还边走边骂:“反正这院里出了事就没有我家没掺合的。下回再出事,别找我家人去!”
院子里热闹了一阵,吵过、抬过、喊过,也闹够了。
人群渐渐散了。
易中海看着何雨水端着热水盆进屋,把傻柱扶着坐下,才摆摆手,说了句“都散了吧”,便自己回屋去了。
刘海中还想跟谁说点什么,见没人理他,也只好抻着嗓子咳了两声,装模作样地拢了拢袖子走了。
贾东旭早就跟着他妈钻回了屋;刘光齐也打了个呵欠,一边骂着“冻得我耳朵都快掉了”,一边蹿回去关了门。
夜色沉下来了,风吹得门缝子呼呼响。
李文川刚把炕头的被角抻平,屋外的脚步声才刚散尽,西合院里总算安静下来。
他端起一杯温水,坐在炕上,脑子还在回味傻柱那缝针的脑袋,以及贾张氏那通“滚筒洗衣机式”的骂街,觉得这院子是真热闹,不用广播,不用报纸,一晚上的事都能给你演成连台本戏。
他刚端起水杯,还没来得及抿上一口,窗纸外头忽然传来低声嘀咕。
“我说这时候过去行不?”是许大茂的声音,刻意压低了,还带点踟蹰。
“人都走了,就剩他屋里亮着灯,还能有比这更合适的点儿?”这是三大爷,声音不紧不慢,但透着“算盘珠子”碰撞声似的算计味儿。
“三大爷,那把椅子我可得认回来。”许大茂小声强调,“我那可是真榆木,上月刚刷的桐油。”
“你那椅子还不如我那绿釉缸子值钱!”三大爷立马接上,
“当初说好了,这屋子就是给大家伙留着招待相亲用的——我家解成也盼着呢,这不,结果说住就住进人了,他要再把墙上那面镜子说成是自带的,我就把我解成的相片贴那儿去——那也是原来挂这屋的。”
几人站在门外嘀咕一阵,声音虽然压得低,李文川在屋里听得却一清二楚。
他轻轻放下水杯,嘴角挑了下,心里跟着打了个哈欠:
“果然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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