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北平初春的清晨还透着几分寒意。院子里寂静的气息正在被一点点打破。
一只老猫踩着房檐跳下来,尾巴一甩,把角落的破瓦片碰得响了一下。
李文川睁开眼,窗外还泛着青白,炕头己经有点凉了。他从被窝里坐起来,先伸了个懒腰,脑子还晕着。
嘴里嘟囔了一句:“妈的,昨晚那口罐头吃得太香,梦里都在舔盖。”
他套上件旧毛衣,下炕时脚被炕沿磕了一下,嘶了一声。环顾屋里,终于伸手掀开那个从苏联一路拖回来的旧箱子,开始翻找合适的衣服。
箱子咯吱一响,打算翻出来一套还算周正的衣服。
最后挑了一套料子不差的中山装,颜色深灰,不算多扎眼但质地干净利落,熨得有板有眼。
算是体面了。他抖了抖,搭在椅背上,又摸出条腰带拴上,心里嘀咕一句:“今天得去组织部报到,可不能穿得跟个逃荒的似的。”
随后拎着搪瓷脸盆,出门洗漱。
一打开门,一股子寒风就吹了进来,还带着点不知哪家柴火灰里的酸馊味。李文川吸了口气,差点咳出来:“这味儿……也太接地府了。”
伸长脖子看了眼别人家的早饭配置:棒子面糊糊、窝窝头,实在手头紧的就煮点咸菜汤泡冷饭,能加点白面就是条件不错的了。偶尔有个白白净净的馒头,也都被眼尖的小孩死死盯住。
只有一大爷家门口还算安稳,炊烟首首的,一看就是锅里蒸着细粮。二大爷刘海中则拎着个茶缸子站院里东张西望,眼珠子滴溜溜转,不知打着哪家的主意。
许家门前挂着根蒸笼布,热气咕嘟往外冒,闻着却不是馒头的香——倒像是玉米糊糊。有人拿个瓷碗出来,糊了半碗,边吹边咽,像在吃罪。
李文川走到水缸边,动作利索地舀了盆水,倒进自己那搪瓷脸盆里,蹲下身洗脸刷牙。他动作不急,但细致,用的是从苏联带回来的牙粉,刷完还顺手漱了两遍。
刷完,他抬头一瞥,正好撞上三大爷从屋里溜达出来,嘴里叼着根胡萝卜干,像在啃烟斗。
“哟,小李同志啊,起得早啊。”三大爷随口打招呼,眼珠子却在他脸盆边那块肥皂上打转,“你这肥皂,还香哩。”
“上学带回来的。”李文川淡淡一笑,“留着洗衬衫用的。”
“啧……”三大爷啧了一声,见占不到便宜就没再问,转头叼着萝卜干走了。
刘光齐穿着旧蓝棉袄晃出来,手里拎着个热水瓶,假模假样地冲三大爷打了个招呼:“三大爷,早啊,您这是……练早操呢?”
三大爷不抬头:“早你个头啊,光齐,你家热水壶坏了?天天跑我们这头来蹭?”
“这不是……后院水龙头冻上了吗……”
“冻上你不会点炭火?你当我这院门口是公共澡堂?”
刘光齐讪讪一笑,脚底抹油跑了。
这边刚安静点,东厢房传来咣啷一声锅盖响,接着是一大妈在屋里嚷嚷:“老易,你快看看傻柱醒了没,他脑袋昨儿缝了针,今天还怎么上班?”
一大爷从屋里出来,刚要往轧钢厂方向走,听到一大妈的话才停下脚步。他摇了摇头,转身走到傻柱屋门口,抬手敲了敲门。
“柱子?醒着不?我得去厂里,你要真不成,我顺道帮你请个假。”
屋里隔了好几秒才传来一声哼哼,接着是傻柱沙哑的声音:“哎哟我这脑袋……一大爷,我起不来,跟上车轧了似的,嗡嗡响。”
一大爷皱着眉头叹了口气:“锅盖都砸上脑门儿了能好就有鬼了……我给你捎个话儿去,你今儿躺着歇着吧,可别感染了。”
屋里又哼哼了两声,傻柱有气无力地说:“谢谢您了……我歇着了”
“长记性?得了吧,你那脑袋就跟铝锅盖一样,不砸不响。”一大爷嘟囔一句,也不等回音,转身快步朝院门走去。
一边走还一边唠叨,“现在年轻人,火气比炉子都旺,非得拿头跟人对着干,唉……”
一大妈从屋里探出头,看见一大爷要走,忙喊:“你路上小心点儿啊,别忘了帮柱子说声儿,脑袋上缝了好几针呢,可不是小事。”
“知道啦,别老当我耳背!”
易中海噎了一下,甩着袖子出了院门,背影里带着一股“全院希望靠我撑”的疲惫劲儿。
李文川刷完牙,转身进了屋,把脸盆往墙根一放,又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。
中山装还搭在椅背上。他一边穿,一边用小梳子把头发往后抹了抹,勉强梳成个大人模样——头顶还翘着一小撮不服管的毛。
他瞥见镜子里那缕毛,不屑地抬手摁了两下,压不住。
“真是孽根。”他骂了一句,又低头正襟危坐,给自己系上腰带,换上擦得锃亮的皮鞋。
穿戴妥当之后,他坐在炕沿发了会儿呆,目光落在那封“组织部”的调令上,眉头却皱了起来。
“说是今天正式报道,可去哪儿报道还没写清楚……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”
“要不,先去组织部问问去。”他挠了挠头,自言自语道。
昨晚那口罐头虽然香,但不顶饱。他早上洗脸时还硬挺着不动那袋白面,现在肚子开始咕咕响,倒像是在集体抗议。
“就算有空间,也不能真靠系统养活吧?再说那玩意现在跟我装哑巴,蹲坑都不冒泡一句。”
他转身回屋,打开抽屉摸了几张粮票,又翻出两块钱压在茶缸底下,往裤兜里一塞:“待会儿路上瞅个副食店,先整点能下肚的,哪怕是窝头,别真饿晕在组织部门口,丢人。”
他站在门口刚一推门出去,像是掀起了一层院子里的空气。
好几个腚都杵院子里围过来了。
门口不远处的刘光齐本来在晃热水瓶,眼睛一抬,动作就顿住了。
许大茂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,一边啃着窝头,一边装作随口一问:“哎呦,李同志,这是要上哪儿啊?”
李文川手一抬,捏着茶缸子轻轻一晃,笑得温温吞吞:“去打听打听,看我这人是该分去锄地,还是去扫地。”
“呦!”三大爷不知道啥时候也出来了,斜靠门框啃着萝卜干,眯眼打量,“这衣服……挺板正,料子也好,前年年我街道那谁提干才发过一套,还是特批布票做的。”
“皮鞋也讲究。”许大茂一边绕着李文川打转,一边点评,“这可不是咱百货大楼普通那种,这鞋跟……高得刚刚好,不夹脚还显得人精神。”
“哎你看那扣子,西眼扣,铜环边,一摸就不是厂里成批缝出来的。”刘光齐凑近看了一眼,脸上浮现出一种“我虽然没见过但我听人说过”的神秘表情。
三大爷更嘴碎:“你们这都外行,我告诉你们,这裤子是咔叽布改的!咔!叽!你们知道咔叽布多金贵不?我前两年想托人弄一尺,结果拖了仨礼拜,只拿回来一块裤头大的边角料!”
“说到鞋——你们看那鞋面。”刘光齐眯起眼,“亮得能照人,咱厂工会主任结婚都没穿这么新鲜。”
众人听得啧啧称奇。
许大茂立马接话:“李同志啊,咱们自己人,实话实说呗,是不是早就有人给你透信儿啦?”
李文川并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眯了眯眼:“就是叫去问个话儿。我这人没什么能耐,走哪是哪儿,只求别让我去养猪场。”
这时候,贾东旭从屋门口探出头,没说话,只是上下打量了一圈李文川的穿着,眼神里那股子酸劲,隔着五米都能嗅出来。
他看了几秒,扭头回屋,门一关,活像他妈贾张氏那一套。
“哎哟,你把贾东旭气得都不说话了。”阎解旷嘻嘻笑。
“东旭心里有数,他穿了一年蓝布褂子了,这中山装一出,他哪还坐得住?”刘光天咧嘴。
“嘿……你看人家这命。”二大妈低声嘀咕,“咱家光齐初中毕业了还在街道扫院子呢,人家分房第二天就上组织部。”
李文川笑了笑,没再搭腔,手一拎茶缸子,脚下皮鞋“哒”地一声,像敲响了谁心头的鼓。
他头也不回地朝院门走去,步子不急不缓,背影挺得笔首。
李文川听见背后有人在议论,没回头,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。
“翻不翻天先不说,能不能吃上饭还得看组织部开不开门。”
他出门前脚刚踏上街,天边正泛起点点鱼肚白。
北平的早晨彻底醒了,他也该开始下一场“表演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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